你在不经意间听见或看见过什么不该听见或看见的声音或者事情?

发布时间:
2025-04-27 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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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妈妈出轨算不算。

当时我上三年级,家住天盛花园南区。

有一天,我正在小区的广场玩耍,恰好看见我妈下班骑着电动车路过。

我喊她。

她没听见。

本来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奇怪的是,我妈忽然向右拐弯,骑向了北区。

那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知道大家是不是这样,反正我周围的人,只要住在南区,绝不会踏入北区一步——毕竟不顺路,甚至连北区长啥样都不一定知道。

那天下午我魂不守舍的,在滑梯也玩不下去了。

我总感觉我妈当时骑电动车时候的神情很陌生,像是心里有什么事。我喊她她也没答应,最后竟然还独自去了北区。

回到家以后,我看到我妈像往常一样在厨房做饭。

我说:「刚才我在小广场叫你,你没听见吗?」

我妈一脸茫然:「你叫我了?没听见。」

我莫名其妙留了个心眼,使诈问她:「你下班以后就直接回来了?」

我妈神态自若:「我下班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我一时无言,然而还不死心:「你没去办什么事吗?」

我妈有些烦躁:「上班就够忙了,你别在这里添乱,一边待着去。」

「可是我在小广场的时候看见你往北区走了。」我耐不住性子和盘托出了。

我感觉妈妈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对,我去北区给同事送水果了。单位发的年货,我替人家带过去。」

我心里隐隐感觉不对劲,但在三年级的我看来,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说法了,便不再深究。


我是妈妈一手带大的,每天妈妈接我上下学,陪我写作业,哄我睡觉,我和她朝夕相处,所以我妈的任何一点变化,都很难不被我注意到。

没过几天,我注意到我妈在「哭」。

也不是严格的哭,就是我经常发现她的眼眶里水比较多,就像那种水蒙蒙的样子。

接连几天,我都发现我妈心不在焉的,我喊她她也听不见。

彼时我正是想象力爆棚的年纪,看着朝夕相处的妈妈处于这种诡异的状态,我脑补的是我妈得了什么绝症,一直在瞒着我和我爸。

终于我实在忍不住了,趁我妈不注意,我偷偷把我爸叫到另一个房间,跟他讲了这件事。

「我觉得我妈最近很不对劲,她好像在哭。」

「什么时候?」

我一脸严肃地回答:「不能说是哭,就是眼睛里好像有眼泪,而且经常这样,还一个人发呆。」

我爸毫不放在心上:「哎呀,你肯定是看错了。」

「她几天前还一个人骑着电动车去了北区。」我强调说。

我爸笑了,他看着我一副大侦探的模样,甚至觉得我很有趣。

「别瞎想些有的没的。」他说。


我特别生气,并且坚信自己的观察是正确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围在我妈身边,逼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多年以后,我回想那天的事情,很想知道:如果我没有这么刨根问底,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我妈精神出轨了。

对三年级的我来说,精神出轨这四个字有一些难以理解。

我从小就跟我妈亲,跟我爸的关系则较为紧张。

我妈温柔体贴,是主要负责照顾我,带大我的人。而我爸工作比较忙,只有很晚才回家。而且我爸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在外面受了气,回家喜欢拿老婆孩子当出气筒。有时候我明明没做什么,就要被迫面对爸爸的暴跳如雷甚至拳打脚踢。

所以当我得知母亲精神出轨后的第一反应是:妈妈不论跟谁在一起,都不能丢下我。

很可笑是不是?

这就是一个三年级的小孩子在面对父母婚变时的真实反应。


几天后的清晨,我发现我爸妈在屋子里谈了很久的话,不让我听。

我心里已经有了一点预感。

果然当天中午,我爸把我偷偷叫到一个屋子里,关起门来。

他神情疲倦,破天荒地抽了一根烟。

「我应该听你的。」他沉默良久,对我缓缓说道。


我妈确实藏着事。

她骑着电动车独自去北区,就是去跟那个男人见面。

而这天清晨,我妈把所有的事情都和我爸坦白了。

包括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怎么勾引她,以及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

早年间,我妈在乡镇当老师,后来受一个贵人的帮助,成功从乡镇调动到了县城里。

这个贵人姓陈,叫陈德正,比我妈大着十岁左右,在教育局某办公室任职。

我知道这个陈德正,逢年过节我妈都会带着我去拜访他们一家,就住在我们小区北区。

陈德正还有个女儿,比我大着八九岁,小名叫菲菲。

每次去陈德正家做客的时候,菲菲姐姐会陪我一起玩拼图。

她是一个对小孩子很耐心的姑娘。

后来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去年春节,陈德正的妻子出车祸去世。

那一年,菲菲姐姐高考。

为了让菲菲好好考试,直到母亲咽气,菲菲都被蒙在鼓里。

高考在小县城人的眼中,就是这么重要。

陈德正的妻子去世以后,我妈还会在年关的时候去拜访陈德正一家。

谁知两人就这么有了难以言说的瓜葛。




讲到这里,我爸和我相顾无言。

家中的事情我略懂一二。我生活在一个比较拮据的家庭,我爸仕途不顺,总是在单位受到排挤。

而彼时,陈德正已经是某局的副局长了。

我爸又点了一根烟,声音嘶哑地对我说:「以后你多看着你妈。」

「啊?」我没明白。

「你天天跟着她,她就没法和陈德正联系了。孩子粘着妈妈,天经地义的。」

「好。」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问我爸:「你们会离婚吗?」

我爸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你妈没提离婚。她既然把这些都告诉我了,肯定还是想跟咱们爷俩好好过日子的。」

「哦。」我似懂非懂。


后来我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陈德正一直在给我妈发短信(那时微信QQ还不流行),不断地说服我妈和我爸离婚。

我妈有点招架不住,她大概是有一瞬间动心了,但随即又被无尽的罪恶感淹没。

我想起我妈前几天偷偷哭的样子。

她是在左右为难吗?

我爸去移动公司打印了我妈的通信记录。

这一个月来和陈德正的短信记录竟然足足有三页纸。

当然,只能查到短信收发时间,查不到短信的具体内容。

我爸拿着这三张打印纸拍在我妈的面前,要求查她的手机。

我妈把手机给他了。

短信记录几乎都删干净了,只剩下最近的两条还没来得及删。

我妈发的是:「我和他是亲人,我做不到。」

陈德正发的是:「他算你的哪门子亲人,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一起生活过几年罢了。」

我爸的神色阴晴不定。

我妈则沉默不语,看不出表情。

空气沉寂了许久。

他们在客厅里对峙着,而彼时的我,正在自己卧室里趴着房门上偷听。

我呼吸急促,手心冒汗,对客厅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下一秒,我听到我爸声嘶力竭地怒吼:「陈德正,我操你祖宗!我他妈要杀了你!」

只听客厅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我打开门缝,只见我爸正拿着菜刀快步从厨房走出。

他把刀装进一个纸袋子里,怒火中烧地冲出了家门。

我妈焦急地想要拉住暴怒的丈夫,却被一把推倒在地。

家门砰的一声闭合,客厅传来妈妈绝望的啜泣。

「妈!」我推开屋门,迎了上去。

我妈坐在地上眼神呆滞,一言不发。

「妈你别吓我。」我试图将妈妈搀扶起来,她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

半晌过去,我妈转过头来看着我,满脸泪痕。

她苦涩地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气若游丝地安抚我道:「妈妈没事。」

「爸爸刚才是不是拿刀出去了……他会不会……」我担忧地望向家门。

我妈轻声说:「你不用管这件事,好好去屋里待着吧。别担心。」

「我不,我害怕……」我浑身都在抖着。

「别怕,没事的。」妈妈抱住我,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背。

「他要是真杀了人怎么办。」

「不会的。」

尽管得到了这样的答复,我的心依然悬在半空中,心跳快得要命。

我犹豫了片刻,忽然小声问道:「妈,你会不要我吗?」

我妈眼神微动,她揉了揉我的头,从地上站起来,给我倒了杯水:「妈妈永远不会不要你,你放一百个心。」

「那你跟那个……」我呢喃着。

「妈妈没打算跟那个人在一起。」

「不管你去哪里,都不能丢下我。」我急切地喊了出来。

我妈愣了愣,把我搂在怀里,坚定地说:「好。」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尽管自己的家庭还没有破碎,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我爸拿着刀,径直去了北区陈德正的家里。

他一边砰砰砰地砸着陈德正家的门,一边手持菜刀,用最难听最狠毒地话大声咒骂着陈德正一家。

「陈德正你勾引别人的老婆,你不得好死!」

「我艹你娘!艹你们全家!」

其声音之大,整个单元,甚至整栋楼都能听到。

好在那天晚上陈德正不在家,否则将会发生什么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菲菲姐姐是在家的。

她从猫眼里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挥舞着菜刀,正在大声咒骂自己的父亲,吓得大哭,只能一个人躲进卧室,瑟瑟发抖,手足无措。

我爸在陈德正家门口声嘶力竭地骂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方才提着菜刀疲倦地回到家里。

他把菜刀扔回厨房,拽着我妈的衣领拖进了卧室,用力地关上了门。

房门没有那么隔音,我听到了我爸的怒骂声和我妈的哭喊声。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我在爸妈的卧室门口游荡着,想推门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又不敢。

我的心跳还是很快很快,整个人害怕到有些茫然。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我睡不着觉,也是不敢睡。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我爸拿着菜刀的样子,耳边则传来我妈的哭喊。

真是烂透了。

我深呼吸,试图平复一下自己的内心,然而毫无作用。

我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一直悬在空中,岌岌可危,只要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就像发疯了一般开始跳动。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隔壁卧室的声音终于停歇了,灯也暗了下来。

我从被窝里爬出来,拿了一个小毯子和枕头,悄悄溜进了我爸妈的卧室。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他们应该都耗光力气,彻底睡了过去。

我把小毯子铺在爸妈卧室的空地上,放下枕头,躺在了地上。终于感觉悬着的心稍稍落定。

就这样,我在他们卧室的地上进入了梦乡。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和谐的家庭终究不复存在了,我正常的童年也在这一晚戛然而止。

我爸的脾性本来就很暴,发生了这件事以后,他开始变得更加喜怒无常,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让他对我妈和我恶语相向,乃至动手动脚。

对,也包括我。

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爸刚回到家,一个人在看手机。

我一整天没见到他了,就想问问他在干什么。

谁知道我刚靠近他问了第一句话,他就一脚踹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吃痛地后退了两步。

他冷冰冰地说:「还有事吗?」

我脸上很淡定,也没哭,就小声说了一句:「没事了。」

然后我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妈当时正坐在我屋里。

我很平静地跟我妈说:「爸爸今天心情不好,你小心一点。他刚才打我了。」

我妈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打你哪儿了,疼吗?」

我垂下眼:「不疼。总之你小心点,他又心情不好了。」

「好。」我妈轻声应道。

我和妈妈像是同盟的战友,密切地关注着我爸的情绪起伏,然后互相通报给对方,以求免除些许灾祸的降临。

几个月过去,他们几乎日日夜夜都在爆发冲突。

基本形式为我妈沉默地哭泣,我爸愤怒的大喊大叫。

而我好像自动略过了「委屈」这一情感,直接跨越到「害怕」和「克制」为主导的情绪中。

我生怕家里再发生大战,所以对我的粗暴待遇根本就不重要。

毕竟大多数情况,我遭受的是无端之祸,并不是我本身做错了什么事。只要我能好好忍住,就能不把战争扩大化,维持好表面的和谐。

挨一脚不算什么,我只怕近一步触怒他。

只可惜,无论我退了多少步,忍了多少不公的待遇,他们还是两天一小吵,三条一大吵。

家里总是鸡飞狗跳,充满着怒骂和哭喊。

而我只能在自己的卧室里,趴在门上默默地听着,什么都做不了。

有一次我妈陪着我在楼下玩,碰见我爸开着车回来了,他突然让我们俩上车,在我们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开着车去了北区。

我妈意识到不对劲,疯狂想要下车但无济于事。

到了陈德正家楼下,我爸拉开车门,直接在单元楼下对陈德正破口大骂,骂他勾引别人的老婆。

我妈疯狂地想要逃离现场,却被我爸一把拽住胳膊。

那时晚上九点,路边还有老头老太太在遛狗,单元楼里的住户也大多开着灯。

我注意到好几户拉开窗户往下看热闹。

我爸则死死拽住我妈,不让她走,让她在这里看着他骂。

我妈无地自容,经过一番拉扯终于逃走了。

我爸这才住了嘴。

我则在旁边默默地站着,看着这一场闹剧。

「我妈走了,她是回家了吗?」我问爸爸。

「不知道。」我爸淡淡地回答。

「为什么要把我妈拉过来啊。」我有些难受。

「我就是要当着她的面骂,让她难堪。」我爸眼神阴冷。

看热闹的逐渐散去了,我跟着我爸,站在寒风里,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回家吧。」我爸对我说。

「她回家了吗?」我问。

「不管她。」我爸对我说。


我曾以为,熬过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修复好,这件事就过去了。

谁知道打仗竟然成了我们家的保留节目,连续几年都是每隔几天定期发作一下。

节假日更是高发期。我曾统计过,连续五年来的中秋节,我们家都是在战争中度过的,且几乎每次我都挨打了(被牵连)。

这段时光整整横亘了我的小学到初中。

只要我爸爸心情不好,他就会把陈德正事件翻出来审判我妈。

他喜欢坐在沙发上,让我妈坐在小板凳上,然后指着鼻子训我妈,时不时可能会踹两脚,或者推搡一下。

我妈就一言不发地听着,眼神看向地板,偶尔发出两声气若游丝的「嗯」,然后不停地说对不起。

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每当我爸审判我妈的时候,他会强制我在旁边看着。让我也搬个小板凳,坐在我妈旁边,认真听,不能干别的,甚至不能走神。

如果他打我妈了,我会由于过渡紧张而不由自主地尖叫出声。

然后我爸会也给我一巴掌或者一脚,让我闭嘴。

他的审判时间短则两个小时,长则到后半夜。

我从一开始的精神高度紧绷,到后期,是对我爸满满的憎恶感。

尽管我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因何而起。

我妈心如死灰。发生这件事以后,她在家里任劳任怨地带孩子、做家务、上班,外加更卖力地伺候我爸,不敢有一声的反抗。

有时被我爸逼急了,她会不停地喃喃着:「我没有做真正对不起你的事。我在这个家里任劳任怨做牛做马,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能不能让我过了这个坎,让这个家恢复平静。」

我爸则冷冷地摇头。

「是你对不起这个家,我从来没有对不起这个家。」他冷冷地重复这句说了很多遍的话。

我脑袋空空的,只是无端觉得爸爸面容可憎,但却找不到恨他的理由。

也许我活该是牺牲品。


有一次妈妈实在受不了爸爸的辱骂,彻底精神崩溃,直接拿头往墙角去撞。

我尖叫着要去拉住我妈,被我爸锁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门外传来我爸冷酷地声音:「让她去撞,我看她会不会把自己撞死。」

我听见妈妈忽然尖叫了一声,然后是一阵错乱的脚步声,厨房门的滑动声响起。

我知道,他们是去拿刀了。

他们每次吵到高潮,都会去厨房拿刀。后来我有了经验,在他们有打仗的苗头的时候,会先去把刀藏起来。

我听到爸爸有恃无恐地喊道:「你砍我啊!有种你砍啊!」

然后是我妈痛彻心扉的哭喊声,两人推推搡搡,过了大概有十多分钟,方才安静下来。

我打开卧室门出去看,客厅里一片狼藉,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爸爸不见了,应该是离开了家。

妈妈则躺在床上,后背朝着门口,看不清面容。

我轻手轻脚地来到妈妈床前,开口说出的话苍白而无力:

「你没事吧?」

我妈的身体一动不动,半晌过去,她轻声对我说:「妈妈没事。」


如果说前面的事情,我尚且还认为是妈妈有错在先,现在不过是因果报应。后面的事情,则让我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那一天,我在屋子里写作业,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吵架声。

当时我已经有些麻木了,我戴上耳机,试图屏蔽这一切。

谁知还是不断有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打开门去隔壁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我看到了我毕生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

我妈跪在我爸的脚下,我爸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同时扬起手扇了我妈一巴掌。

时间在那一瞬间静止,我一时不知道是紧张还是难过,就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爸注意到我来了,毫不掩饰,继续对我妈进行训话和审判。

我妈则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被扇了一巴掌也毫无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闭上眼睛,便是我妈跪在我爸脚下被扇巴掌的场景。

我不敢想这个画面,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画面总是跑到我的脑海里,仿佛梦魇一般。然后我的心脏便会一抽一抽的痛,怎么也缓解不了,直到沉沉睡去。

后来妈妈被家暴到了医院,关节处也留下了病根,每到冬天便会隐隐作痛。

那段时间,我总是怀疑妈妈会自杀,所以寸步不移地跟着她,生怕她丢下我。

我问我妈:「你还能离婚吗?」

我妈愣了愣。

我说:「我想你跟我爸离婚。」

「算了。」我妈拍拍我的后背,轻轻道,「他是你爸爸啊。」

我低着头,小声说:「可是我不想跟他生活在一起了。」

我妈叹了口气,抱住我说:「傻孩子,有他比没他好。没了他的话,妈妈一个人怎么抚养你长大?」

我沉默许久,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不能跟陈叔叔在一起?」

我妈神情复杂地注视着我:「不行。」

「为什么?」那时我不懂大人关系之间的弯弯绕绕,傻傻地问着。

我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其实你爸也挺可怜的。你想想,他这么多年,都没能提拔干部,一直受到别人的排挤。要是我也走了,他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长大以后,我重新权衡这段往事,觉得我妈应该是动过这个念头的,尤其是我爸对她屡次家暴以后。

但是她之所以没有那么做,除了她自己提到的这个原因以外,应该还有一个原因:我们生活在一个特别小的小县城,体制内的人几乎都相互认识。我爸当时大闹单元楼,又集结了很多家族亲戚,把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他们就算有心要在一起,也丢不起这个人了。

我妈是个道德感和野心兼具的人。当年闹出那件事的时候,我爸仕途不顺,回来就对着老婆孩子撒气。我妈当了那么多年的受气包,忽然遇见一个有钱有权的老相识抛出橄榄枝,说不心动是假的。只是拉锯的过程中,她始终无法克服内心的耻辱感,犹犹豫豫畏畏缩缩,最后还忍不住跟丈夫和盘托出了,属实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所以这两方面的原因都有吧,道德感和流言蜚语,共同促使着我妈把自己囚禁在了婚姻的牢笼中,日复一日在家暴中恕罪。


她唯一的念想就是我,后面的几年,她几乎把全部的念想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期待着有一天我能够出人头地,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有时候,我妈会盯着我陷入沉思,继而开始发呆。

而我承受着母亲的目光,总感觉如芒在背。

我觉得我承担不起这种眼神的重量。

最后妈妈还没疯,我先发疯了。

常年的忍耐退缩,总是让我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怀有一种莫大的委屈感。

我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爸爸对不起我,妈妈也对不起我。

在外求学的日子,我不敢给家里打电话,只要一通电话,我必会又哭又闹,诉说自己心中的委屈。他们随随便便一句话就会让我崩溃。

——之所以敢哭敢闹,是因为他们没法顺着网线来打我。

反正我发泄完挂了电话,世界的纷扰便与我无关。

但很快我又会被一种负罪感笼罩,我知道我发泄完以后,家里肯定又会爆发战争。

而如果我能再忍耐一下,他们就不会打起来了,就像我小时候被踹了一脚不吭声一样,那天晚上他们就没有打仗。

我不给家里打电话的行为,导致爸爸妈妈都很生气。

他们对我说:「我们不欠你的,你不应该对我们这个态度。」

我则抓着电话沉默无言。

我感觉对妈妈很愧疚,因为我无意伤害她,我的怒火大多数是对着爸爸去的。但是我又不敢指名道姓的说我对爸爸有意见,故而只敢同时向他们两个一起发泄。

因为每当爸爸觉得我和妈妈合起伙来对抗他的时候,都会暴怒,甚至一起打我们俩。(这个故事在下一篇回答里会讲,又是一个很长很扎心的故事)


我的心理医生说:你痛苦这么多年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把自己代入成了母亲,潜意识认为妈妈遭受的一切就是自己遭受的一切。

医生说我逃离原生家庭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再心疼母亲。

她的人生是她的人生,我的人生是我的人生。

被家暴是妈妈自己的人生课题,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而我的人生课题应该是管好我自己。

我试着让自己的心坚硬起来,可是每次看着妈妈对我充满爱意的眼神,我的心都在隐隐作痛。

我怎么能伤害她呢?

怎么可以为了不回家就一年都不见她一面呢?

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如果跟原生家庭和解不再可能,那就等待着放下这一切的那天。

医生叹了口气,对我缓缓地说。


(如果你读到了这里,恳请点个赞,这将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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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过去了,这两年我几乎没敢点开过评论区,很抱歉几乎没回过任何人。我不太敢回忆这件事,所以没有勇气面对大家的评论。

我的家庭像一片沼泽地,已经不可能清洗干净了,故而也没有立场和谁在评论区争执对错。使用真实经历进行写作对我而言是很困难的事情,我的老师常常说我的文字是自我感动,说我的文字缺乏审美价值,因为每个人物看起来都既纠结又罪恶,难以得到观众的同情。

甚至有一次我的老师说:“你为什么要创造这样的人物,没有一个父亲会这样讲话的。”

我只能苦笑,原来我的经历写出来会有人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这样的事”。

真可笑啊,那我的经历算什么呢?

后来为了避免这样的评价,我不再使用个人经历进行创作,原本计划发在知乎的几篇文章也搁置了。

毕竟每次写这些事,对我来说都是重复撕扯早已结痂的伤口,我自己也不好受。

到如今,算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这次我有勇气重新读了一遍,并看了看大家的评论,很感谢共情到我的每个人,这是我自我疗愈的重要部分。

也希望大家能够从各自的困境中走出来,这个世界欺软怕硬、恃强凌弱,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原生家庭不会再欺负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