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你看过之后舍不得删的古言小说?

发布时间:
2024-11-12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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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全文完结】

铺子最近生意好,客人买糕点排队,爱凑一起闲聊。

今日他们聊,新科状元置了铺子,要娶孟宰相的贵女为妻。

门帘小厨房内,我正蒸糕。

水沸了去掀盖,听到这话,盖子掉在地上。

一帘之外,正称糕的小桃问:“姑娘,要不要紧?”

我微微愣神,回她没事。

弯腰捡起盖子,细细抹净,捧着刚出锅的马蹄糕,出去放好。

刚还在闲聊的大娘见到我,眼底戏谑。

“落盈姑娘是不是委屈得紧?叫我说,人家是状元,咱不能肖想。”

我云淡风轻,紧接着话茬玩笑道。

“状元郎那般骄子,落盈不熟,又怎能上赶着难受?大娘与其忧心此事,不如日日来买我的糕。”

1

我叫落盈。

初识沈士辰时候,他说这名字起得好。

落盈,他解为——落在尘世仍能盈盈绽放的花朵。

他解得秒,我便也应了他的请求,每日给他留一屉最精致的糕点。

风雨无阻,他日日来取。

他说倾慕于我。

我没多言语。

但会帮他补好破旧的衣衫,时常送予他些可口的饭菜。

在他穷囧之时,补济他傍身的银子。

在他被嘲讽家世寒酸时,宽慰他英雄不问出处。

赴考前夕,他紧握我的手,说要娶我,让我等他。

不曾想,登榜新科状元后,他便再没记起来我。

他曾说,落盈这名字,不攀高枝,自有傲骨。

可如今,他迫不及待攀了当朝丞相高枝,要娶其女为妻。

他留我独自面对人言可畏——虽我与他清白一场,但街坊邻居还是嘲我是弃妇。

与其说难过,我更感遗憾。

还没来得及告诉沈士辰,其实这名字是我自己起的。

我还有一名,本也想听他解一解。

只是如今,状元直上青云,我只是个卖糕女,自是攀不起了。

2

自从状元郎娶妻的消息传开后,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

原因我和小桃都知道。

消息传的快——新科状元的弃妇生得极美,做的糕点味道还极好。

客人络绎不绝来买糕。

于是,铺子关门晚,备好第二日的料更是深夜。

小桃终于憋不住了。

“姑娘,沈士辰这般糊弄您,您不生气?叫我说,我替您砸了他那新宅去,便是要让他……”

她说得喘不过气,看得出来白天憋得狠——

“要他把吃过的那些糕,都吐个干净!”

本有些疲惫,我被她逗乐。

“吐出来可不是要恶心死人?狗都不吃了。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人贵在……?”

小桃瘪着嘴,摇头晃脑:“贵在——宠辱不惊。”

我点点头,把铺面落了锁,低低宽慰她。

“他对我那些,在我眼里算不上宠,如今,便也谈不上辱。至于那些糕点,权当喂了狗,倒是最近累,夜里不忧虑才可休息好。”

“姑娘,你脾气也太好了些。”小桃见我并无异样,小声嘟囔一句便也翻了篇。

不过她还是有些小小吐槽。

“姑娘太过要好,每日的糕都亲手做,糕粉都要细细筛好……这不累了自己?不过我知道,姑娘说过,只有这样,糕点才最好吃。”

她话多,惯爱自言自语,我早就习惯。

我没再说什么,一夜好睡。

流言蜚语沸腾了一段时日,我全然不理,便又消沉下去。

倒是糕点美名传遍,我赚了个盆满钵满。

月余,累了。

挂了歇业,我想休整几日,闲了制些新花样。

但第一日,天还未亮,门口便传来一声响。

小桃睡眼惺忪去开门:“谁啊!这几日不卖糕!”

她拿进来一张纸条。

我打眼一看,是沈士辰的字迹。

“几日不见,甚是挂念。”

不愧是状元,笔力相比之前更显遒劲。

我细细折好,放到了梳妆盒里。

未曾想,次日同一时辰,门口又传来一声响。

这次,我让小桃继续睡,自己去开了门。

门口,沈士辰见到我,眼神一亮。

3

依旧是长身玉立,不过如今,沈士辰披的不再是布衣,是细丝制的绸衣,衬得五官明朗。

“阿盈!”见到我,沈士辰立马来拉我手。

我退后一步,行了个礼。

“恭喜沈状元,小女有礼了。”

沈士辰着急道:“阿盈,怎么这般客气了?”

“您是新科状元,阿盈不敢不敬。”

沈士辰似是觉察了什么。

“你是不是生气我考取功名后,没来找你?”

“出结果当日,那丞相来了个榜下捉婿!我出身寒门,怎能对抗当朝宰府?只得遂了他愿,后面便被他困在府里,要我与他那女儿多相处,可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

我端详着他的模样。

说到榜下捉婿时,他脸上扬起克制不住的傲慢。

又絮絮说了这许多,就是没关心过一句,这些时日迎着流言蜚语,我过得可好。

“沈状元既许了丞相之女,怎能说心里都是我?”我语气依旧平和,但眼神里都是疏离。

沈士辰眼里却都是得意。

“我如今是状元,纳不了三妻,总也有四妾,我会让你做贵妾!孟府女难为不了你。”

4

“是吗?既然这样厉害,为何天色这样早,偷偷摸摸来寻我?”

我的话毫不留情面,沈士辰脸色骤然冷了下去。

“阿盈,几日未见,你不似之前温柔了,怎这般不通情理?”

正说着,角落里爬出来一个乞丐。

衣衫褴褛,看上去饿了好几天。

或许是听到人声,想着出来讨点饭。

沈士辰见有人,如临大敌。

三步并两步与我扯开距离,朝着那乞丐破口大骂。

“今日之事,敢说出去半个字,回头便要了你的命!”

秋日了。

那乞丐在清冷风中着实打了几个冷颤,趴在地上连连磕头,磕得满脸是血。

“我只是逃灾至此,想讨口饭。公子莫怪,什么事,我不知半点。”
沈士辰见他爬出来后头都没敢抬起,便作罢。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阿盈,你会后悔。”

我看了眼地上的乞丐,突然问他。

“沈郎曾说过,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如今,怎这般?”

沈士辰听我唤他沈郎,竟有一时失神。

他眼里又染上丝丝热切。

“我不嫌弃你身份低贱,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我笑了,摇了摇头。

“我过惯了低贱日子,不敢攀扯你那高贵生活。我只是好奇,人心怎会转圜得这样快?”

沈士辰觉得被耍了。

冷冷骂道:“当真是贱惯了,是我给你脸了。过去那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你也信?世间向来分三六九等,上位者才配过锦绣日子,你便在此破落下去吧。”

我盈盈福身:“那便不送状元了,只盼状元忘干净我,阿盈也不敢记得过往那些恩情。”

听完这话,沈士辰脸色微红,唾了地上那乞丐一口,拂袖而去。

见沈士辰走远,身影已遥不可见。

我转身,回屋往温水里泡了方帕子。

5

天色还早,街上尚空。

我扶那乞丐起身,进了铺子里。

细细帮他擦了脸,净了血污,竟是个玉面公子。

只是看身量模样,年纪尚小。

我递过去一碗温水,再给他热了几个馒头,嘱咐他就着水慢些吃。

待他吃完才问他:“逃荒而来,可有家人也在行乞?”

他摇了摇头,直直跪在了地上。

“谢谢姐姐救我!不然我便要饿死在街上了。我本不是逃荒的,是逃家难。”

说到这里,他住了嘴。

我见他顾虑,宽慰道:“你多说些,或许我能帮你。”

“姐姐是好人,说给姐姐听也不打紧。我家是江南富商,父亲递了狗官贪污巨脂民膏的状子,不想朝廷不管,竟是石沉海底。”

“便算是彻底得罪了那贪官,只能全家连夜出逃,我逃难途中落了队。”

“这等事,姐姐怕是帮不上,我只求不要连累姐姐沾了我的霉气。”

我转身拿了一套干净的厚布衣衫。

那本是给早些时候给沈士辰做的。

穿在这小公子身上略大,但也算保暖。

我给了他盒糕点,又灌了壶水。

“你若信我,便朝东一直走,到山里去。这盒子里有四层糕,你脚程慢,便是一日食一层,四日也到了。”

“糕点不要都吃完,留下一块,给那边人看,他们便知分晓。那些人有些本事,可以助你寻得家人。”

小乞丐有些吃惊地望着盒子。

末了在地上磕头,眼里有钦佩,叹着:“姐姐,你……”

我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关了铺面。

这一早晨折腾的,浑身疲惫。

回屋去,小桃呼噜震天响。

我这才解了衣,沉沉睡去。

6

沈士辰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只消停了些时日,又卷土重来。

小桃早晨一开铺门,隔三差五总发现小包袱。

拿回来解开,不是寻常的包袱皮。是男子衣衫。

都是从前我做给沈士辰的布衣裁出的。

裁得手法粗糙,想必是沈士辰自己拿剪刀划的。

如今,里面每天包着一件首饰被送来。

金银玉皆有,或发簪或项环或手镯。

个顶个的好看。

原本消停了的小桃气性又上来了。

“姑娘,他这是作甚?好端端不能自己来解释,只知道偷摸摸送些玩意儿,算什么好汉?”

我这才将沈士辰要我做妾的事说与她听。

小桃气极,惊呼:“这般腌臜事他有脸说出口?!我家姑娘可是……”

她没说完,便注意到了我有些愠怒的眼神。

堪堪住了嘴。

“是什么?”我叫她说完。

“是,是卖糕女,做得一手好糕的落盈。”小桃拧着袖口,眼见有些难过:“姑娘,我替你委屈。”

我上前摸了摸她头。

“那这些脏玩意儿,我便扔了?”小桃问。

我逗她:“白送的钱为何不要?你不是说要他吐糕?这便抵了那些糕。”

小桃脑子转了转,又乐呵了起来。

可我眼底笼上了一片阴翳。

沈士辰这番送东西,定是在铺子周围插了眼。

纵然是清早,可当下治安并不好,他必是让心腹蹲守,等小桃取了包袱再离开。

我这人,最讨厌被窥探。

便是一时一刻的监视,我也受不了。

选了个晴好的天儿。

我打包了一些精致糕点,准备去当朝宰府送一遭。

7

我这样的小民,自然是进不了孟府的门。

但是门口小厮态度很好,我递了糕过去,他尝了尝,眼神一亮。

小厮难为情道:“姑娘的糕是好吃,只是……管家大人事多,为着一块糕,是劳动不了他的。”

我笑道:“不急。我每隔两日来送一次,你同伙计们分了食便是,说不定哪日管家能留意到。放心,不收你钱。”

那小厮欢喜得很,点头应下:“那姑娘可别忘了此事。”

我在他殷切的眼神中转身离开了孟府。

自此,我便如承诺的那样,每隔两日,让小桃带着糕去孟府。

小桃有些不解:“小姐,这般能有用?”

我笑而不语。

单单才送了一月,铺子里来了位贵客。

贵客一袭宽袖流仙裙,脸上蒙着面纱,气质清雅。

她在离铺子不远的地方站着打量。

小桃拉我出来看。

“姑娘,这可是你说要等的人?”

我点了点头,转身回去取了首饰,戴到身上。

我让小桃去了厨房,代替她在门口称起糕来。

客人们都惊叹:“落盈姑娘这鎏金簪子真好看。”

“还有那银镯子,做工真是精致。”

“平常素着只觉得清水芙蓉,带上这许多首饰后,落盈姑娘有些……”

客人们一贯爱有的没的唠嗑,其中一个恍然大悟一般提示着。

“是贵气,是不?”

一众人连连应和:“对,贵气!不是这首饰衬得人贵气,倒是人把首饰的气韵带出来了。”

帘子内,小桃忍不住跟着唠:“这才哪到哪呢……”

我咳了一声,她便乖乖住了嘴。

我朝那贵客的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在我出来之后,她又端详了会儿,指了身边一丫鬟,站到了买糕的队伍里。

她来的时候已不早,排的又是末尾。

到那丫鬟的时候,我便要关门了。

也就在这时,贵客姗姗来迟。

“可否晚些关门,卖我两块糕?若吃得好,日后宰相府的糕,都从姑娘这采买。”

8

来者正是当朝宰相的独女,孟莹。

如今近距离瞧见她,我才知道那日沈士辰说她为难不了我,是什么意思。

这姑娘,行动如弱柳扶风。

时不时咳两声,看起来身子不太好。

我笃定她会来我铺子,是排了两步棋。

其一,给那些小厮送糕熟络后,小桃便套出了孟家姑娘最爱吃的糕是水晶糕。

而后,每日送去的便是各式花样的水晶糕,很难不被她注意到。

其二,便是靠我身上这些首饰,吸引到孟莹的注意。

纵然沈士辰高中状元,他从小家贫,并没有眼光选买这样的首饰。

听说孟宰相榜下捉婿时,当日回去便打点人送了不少金银宝器给沈士辰。

当朝宰相,考虑周到,首饰都替他备好了,想让他送予自己女儿,讨一番欢心。

他的确送了,只不过都是拆了送。

同样一套首饰,拔尖的给孟莹,作配的给我。

于是,现下孟莹脖子上带的纯金镂花项饰,便和我头上的鎏金发簪是一套。

我点头应下了她的请求。

今日水晶糕做得格外多,留下了给孟莹姑娘的一大份。

孟莹摘了面纱,捻起来一块尝了尝,夸赞道。“落盈姑娘的糕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她顿了顿。

“想必姑娘有旁的事,要说与我听吧?”

9

我转身拿出来了沈士辰前些时日给我的所有珠宝首饰。

摊开来摆到孟小姐眼前。

孟莹打眼一看,便明白今日项圈和发簪的事不是巧合。

“这些东西不该归落盈,如今物归原主。”我推到孟莹眼前。

孟莹垂目扫了一眼,并不动弹。

我笑了笑,继续说道。

“这些首饰,除了这支能引您亲临我铺子的发簪,其余我都没戴过。”

“不过总归是到了我这儿,孟小姐见了恶心、不想要的话,便继续扔在这吧。”

我说完,便把盒子彻底合上了。

孟莹低低叹了一口气:“落盈姑娘是心善之人,不忍我被蒙骗。只是我这门亲事,是父亲亲定……”

我宽慰她:“孟小姐,事情不到最后一刻,鲜有定数。心定一些,或有转圜呢?”

又说了好一会话。

原本孟莹想从我这里定孟府上下的糕点。

我知道她好意,但还是谢绝了。

不过还是许了每日留一屉给她。

小桃问我:“姑娘,何必给孟家那位做糕吃?再怎么说,她也即将是沈夫人了。”

我轻轻戳了戳她脑门。

“你啊,心眼跟针眼一样小。这么好的姑娘,若对烂人动了心,于大计无益。”

“大计?”小桃摇头晃脑,满脸不解。

我没理睬她,把首饰盒子递了过去。

“如今,这些东西不用留了,拿去当铺卖了吧。”

10

孟莹走后,很快,门口再没有包袱出现。

倒是孟府和沈士辰的婚事,被孟家一拖再拖。

对外的说辞是孟家有敬重的贵亲去世,不便有红事冲撞。

可大家都传,是宰相后悔了,觉得沈士辰家世贫寒,女儿嫁过去从头打理会辛苦,想要悔婚。

沈状元和卖糕女的旧闻,迅速被这件新鲜事取代。

不过,沈士辰很快就被许了官职。

听说他和圣上投缘,得重用。

只是孟府一直压着婚事,颇让沈士辰烦闷。

我每日淡淡听着客人们闲聊。

孟府的糕每日都会按时来取。

今日却有些迟了。

关门之际,远处打马飞驰来一玄衣男子。

剑眉星目,相貌堂堂。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男子翻身下马,揖了揖。

“在下孟桢。今日在妹妹处吃了糕,味道别致。日后便是我亲自来取了,麻烦娘子多备一些,我也拿去给兄弟们尝尝。”

孟桢眼神礼貌,却也有探究。

我任由他细细打量,笑着应承下。

说到给兄弟们做糕,倒是有些时日没去山里探望了。

我多打包了几份递给孟桢。

“这几日小店有事外出,多拿些回去吧。”

11

山路崎岖难行,我披着斗篷,浑身遮得严实。

小桃同样遮得严实。

之前我都是自己来山里,这是头次叫她来。

天色黑了。

山里传来鹧鸪叫,新下了雨,满脚泥泞。

“姑娘,山里有没有狼?”小桃有些怕。

我指了指一路上时不时会出现的点点火把。

“不要紧,暗处有人。”

行至深山,终于看到拔地而起的山寨门。

到了门口,我摘下斗篷,拿出来一块令牌。

门口小护卫跪了下去,哆哆嗦嗦说不出话,跑进去通知。

很快,寨子门彻底打开,一个身披铠甲的中年男子走出,带着一众人。

群人齐齐跪下,火把着亮了黑夜。

“恭迎公主,公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是旧朝皇室留下的唯一血脉。

追随者赤肝忠胆,改了千岁为万岁。

或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公主这个称呼了。

后面的小桃憋不住,生生哭了出来。

12

睡在山寨的这一晚,我做了整宿的梦。

梦里全是往事。

西夷人从西北席卷而来,践踏我齐国国土。

那个我父皇救过的西夷皇帝,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说母后艳绝天下,他要尝尝味道。

齐国出了奸佞,父皇被西夷皇帝从背后剑贯胸膛。

母后拼尽全力护下我,却在被西夷皇帝侮辱后自尽。

哥哥们的头颅挂在城头,三天三夜。

我是最小的公主,也是唯一活下来的皇室。

西夷称帝时,我五岁。

从皇宫中逃出,伴在我身边的,除了和我换了装束的小桃,仅有一个少年。

那少年一路护我们逃过乱兵贼眼。

我不知他是谁,印象最深的是那双温暖至极的手。

那双手斩尽发现了我们的西夷蛮子。

他浑身溅血,一片仓皇中,拉着我越过断臂残肢,拼命向前奔跑。

临别前,他嘱咐我:“公主殿下,此去艰难,一定珍重,活下去,要再相逢。”

……

最后,我辗转落到一农村寡妇手里。

寡妇刻薄。

逼我在街上做乞儿行乞,被人踢被狗欺。

在黑作坊制糕点,日夜劳作。

除了小桃,再无他人为伴。

我忍耐着,因为我知道,洗掉身份需要时间。我想活下去,这是最安全的方式。

我给自己起了新名字,叫落盈。

即便是从云端,坠落到了最不堪的泥土里,我也要默默生根发芽。

在最贴身的地方,我始终守护着一方令牌。

那是父王迎战前留给母亲的。

凭此令牌,可号令四大将军。

这四位猛将的先祖曾伴先皇打天下,太平盛世后,其后代便隐居四方。

令牌一出,有令必回。

西夷子进攻时,这块令牌没来得及出召。

十岁那年,寡妇病逝。

而我在隐姓埋名中,终于滋长出气力。

拎着一篓子糕,去敲响了其中一位将军的门。

……

梦醒来,天色微亮。

我出了一身冷汗。

披衣起身,看到门外有人抱剑卧眠。

门拉开后,一左一右,两个男子守在我房口。

右边那个年纪小的,我认识。

左边这个年纪大些的,我……倒也认识。

13

“姐姐!”小乞丐如今已经是一身戎马装,面容亮堂,末了觉得自己唐突,赶紧改了称呼,直直跪下:“公主殿下!”

我扶他起身:“便叫姐姐吧。家人找到了?既留在这里了,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我叫郑潇!如今家人都找到了!姐姐,这边将军引荐他们去了西边将军处,在那里谋得了差事。”郑潇满眼光亮:“姐姐,你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我顿了顿,看他意气风发,由衷高兴,轻轻叹道。

“你们才是我的希望。是大齐的希望。”

一旁看着我俩寒暄的孟桢,拍了拍郑潇的头。

郑潇吐了吐舌头,说天色亮了,他要去晨练了。

待郑潇走后,我朝孟桢玩笑:“孟公子不用晨练?前几日的糕吃完了吗?”

孟桢站在熹微晨光里,眼神平静。

但我能看得出他在克制着某种悸动。

那日在铺子里买糕,未来得及细细看他。

如今,看他眉眼,顿觉有些眼熟。

他……像我梦里那个少年。

恍惚中,我朝他伸手过去。

手有些抖。

孟桢手比我抖得厉害。

如同当年那样,他用同样的姿势,握住了我的手。

只是,当年的他握得紧。

现在,他只敢轻握一下,便撤回手去,俯身跪下。

他沙哑着声音。

“当年一别,我每日都怕再不能见到公主。如今再相逢……”

他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仰头:“那么多人舍命护过我,如今又舍身追随我,我会好好活着。”

我轻轻牵过他的手,指着初升的太阳。

“孟桢,你瞧,天快亮了。“

14

江南出了件稀罕事。

接连三夜,秦淮河上舳舻千里、帆樯如云。

百姓们被尽数摒退,却有各路名妓巧笑嫣然着登船。

河中央是雄浑的主船。

四周围着主船排开的船上,妓子们和风起舞。风吹脂粉气,飘香数十里。

各路西夷官员,酒洒秦淮。

这群西北苦寒之地长起来的蛮夷,夺了齐国之后,像打开了新世界。

在各地纵容抢掠,奢侈无度。

如今,江南周围庄稼歉收,正闹饥荒。

他们却在秦淮上歌舞升平,酒池肉林。

……

半月后,京城也传来件稀罕事。

皇帝新封了一位莺妃。

名号稀奇,长相更新奇。

像极了坊间唱跳绝佳、被称为百灵娘子的江南名妓。

有人传,那日在主船上的便是当今皇帝。

在江南荒淫三日,他看上了这位名妓,带回京后封为贵妃。

朝堂上,凡有官员上奏劝谏,一律斩首。

百姓在野苦不堪言,血腥之气也弥漫朝上。

此间,一直平步青云的沈侍郎,却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他堂而皇之,娶了春香楼的头牌妓女为妾。

且是贵妾。

这一举动迎合了当今皇帝的胃口,连夜封他为吏部侍郎。

自此,新科状元在朝堂彻底立住脚。

一时风光无两。

15

沈士郎的贵妾来了我这一方糕点铺子。

她叫青岚,捏着手绢指摘着各色糕点,语气轻蔑。

“沈郎说爱吃你这小铺子做的糕,你若知好歹,取最好的糕来。”

我颔首,让小桃尽心尽力为她称糕。

可她刻薄得很,又翻出过往那些事来说。

“别想凭几块烂糕再攀上沈郎!一介弃妇、沈郎踩在脚下的泥巴女!敢耍心眼,小心死不明白!”

尽管嘴上这么骂我,却还是隔三差五来买糕。

小桃气得不行。

“姑娘,定是沈士辰派来羞辱我们的!”

小桃有头有尾分析着。

青岚之所以这么频繁来买糕,是沈士辰要求的,他想让我看到自己失去了什么——放着他的贵妾不做,如今却要为日日羞辱我的妓女做糕。

我不置可否:“你急什么,这才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果然,就这么买糕不出一月,青岚带着一群人要来砸我的铺子。

“你这糕,害我家十口人吃了肚子不舒服,上吐下泻!”

“我们找人看了,你这糕用料不新鲜!”

她把糕扔在桌上,尖着嗓子叫嚷。

铺子外围了一堆人。

大家都凭良心劝阻:“我们吃了那么久,落盈姑娘的糕都是每日现做,怎么会不新鲜。”

青岚一声冷笑,指了指身后捂着肚子、面如菜色的十个人。

“我人证、物证都有,铁证如山,有什么好抵赖的!”

我冷笑着驳她:“人证都是你的家仆,并不合格。你这物证,怎么证明不是你放了多日坏掉的?”

青岚态度很是嚣张:“你觉得是理大,还是尊卑大?”

人群中开始发出小声议论。

就在这时,“侍郎大人到”。

一声嘹亮的开场,高轿晃晃,沈士辰贵步临贱地,站到了铺子前。

16

越是得不到的,越抓心挠肝。

沈士辰看我的眼神里尽是不甘。

也带着浓浓的戏谑。

原本周围的人都在为我鸣不平。

可他到了之后,四周安静如鸡、落针可闻。

大家都跪下了。

沈士辰走到我身边。

“落盈姑娘,如今这事,你觉得如何处理?”还没等我说话,他便在我耳边低语。

“你若求我,我便饶你。做我妾室,让你活命。”

我扭过身,眼神冰冷,低声在他耳边回他。

“侍郎大人应该照照镜子。恶心人的腌臜东西,春秋大梦谢幕时,你必先死。”

我声音不能再低,但却句句骇人。

沈士辰仓皇中起身,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我冰冷的眼神瞬间又变得无比顺从。

我低头等着他的结论。

他能奈我何呢?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没有充分证据。

他新官上任,纵然权势滔天,也不敢这样拿我开涮。

可如今,他愤怒至极,定然不会饶过我。

我便是要将他彻底激怒。

17

沈士辰看向我,嗤笑一声。

“既然落盈姑娘说自己的糕好。那便请你给我的婚宴做糕吧。”

“谅你铺子小,便只做主桌的糕点。若是你这糕没问题,到时候银钱不会少你。”

沈士辰说完,人群中传来议论声。

大家都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婚宴。

丞相还是要嫁女了。

“若是有问题……”沈士辰沉吟着。

“若是有问题,便会人头落地。”我替他说了出来。

沈士辰的婚宴上肯定坐满贵客。

主桌之上,但凡哪一位对糕点说上两嘴,我这一个脑袋便不够砍的。

沈士辰是新郎,他主筵席,那注定会有人“点评”一番。

“你不会不敢吧?”青岚尖着嗓子嘲笑。

“怎么会呢?”沈士辰捏起我的脸,双目与我对视,眼里的戏弄像淬了毒:“落盈姑娘不是说自己的糕不会有问题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一把拍掉了沈士辰的脏手,云淡风轻:“你这一席的糕点,便当我送了。”

沈士辰没料到我这样不惧。

他满脸狠戾:“好啊!那就辛苦落盈姑娘了!”

沈士辰和青岚走后。

四周人交头接耳,有好心的劝我。

“姑娘,这是鸿门宴,可不能去。拿捏出一点错处,就没命了!”
我笑了笑。

这的确是鸿门宴。

可是赴宴的不是我。

我排了一场大戏。

正缺个开场的唱角。

正好沈士辰上赶着,就让他称心如意。

我要的不是什么糕点坏没坏的公道。

我要的,是沈士辰的命。

18

侍郎娶妻,丞相嫁女,满街议论纷纷。

都说丞相是蛮子称帝后,官位最高的齐国旧臣,手段举世无双。

如今一朝嫁女,女婿是炙手可热的吏部侍郎,保住了日后在朝堂上更根深叶茂。

但小道中也有人议论,沈士辰趋炎附势,抛弃于他有恩的卖糕女去娶丞相女、又为了谄媚圣上纳青楼女为妾。

丞相背叛旧主,现在又将女儿嫁给媚权之徒,毫无良心。

还有七日大婚,沈侍郎上书皇帝,称民间传言糟污了君王声名。

皇帝本就暴虐成性。

当即派人捉了几个茶楼里闲聊的散客,生生砍了头颅,挂在菜市口。

一时间,百姓惶恐。

可侍郎府却在此时张灯结彩。

沈侍郎的奴才在街上大肆采买,为迎娶丞相贵女做准备。

……

临近婚期的前三日,我和小桃闭门不出。

整整蒸了三天的糕。

这次的糕点精致无比。

一只只上都点缀了喜庆的各色彩浆。

前些时日,孟莹差人送来了带锁的篮子。

糕点入篮后上锁,上桌前,便没人再动手脚。

依旧是孟桢来我铺子取糕。

夜色中,马车到了铺子。

19

孟桢小心地把篮子都安置到了车上。

夜风微凉,第一架马车装满后,又开始装第二架、第三架。

足足装了三架马车。

只是往后的马车,糕点不是为婚宴备的。

都是普通油纸包着,没甚新鲜之处。

孟桢看着我有些粗糙的手,眼眶微红。

他沙哑着嗓子,想开口说什么。

我却轻轻抬手捂了他的嘴。

“不言苦。这是百姓们日日过的日子。”

孟桢默然,随后点了点头。

我吩咐小桃回屋去取了包袱。

孟桢轻轻吹了声哨。

拐角处哒哒跑来两匹汗血宝马。

他递来厚面纱,扶我上去后,也蒙面上马。

后面一匹马上的人也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眉目。

但声音是熟悉的,悄悄唤我姐姐。

小桃也上了马。

两声扬鞭,马儿冲了出去。

路过菜市口,孟桢单手驭马,另一只手欲覆住我的眼睛。

我躲开他的手。

路过的短短几秒,眼神定定扫过滴着血的头。

“我不怕。你忘了?当年我的哥哥们,也这样被挂在城头。”

那时候,幼小的我,蓬头垢面站在人群中。

在可怖的灾难面前,痛到四肢抽搐。

如今,这些可怜人的家人,也痛彻心扉吧?

我声音冰冷:“我要亲眼看清这一切。恨足够浓,仇才报得畅快。”

马儿已跑远。

血腥气却依旧扫在身后。

挥之不去。

20

沈侍郎迎娶宰相女当日。

皇上为显示偏重,携刚封不久的贵妃亲临侍郎府。

却当夜筵席上,皇帝大发雷霆。

起因是面前的一块酥饼。

酥饼上桌后,沈士辰命人在上面撒了不少盐。

他算盘打得好——皇帝吃得不对,借皇帝一句话,就能发落了我的命。

他特意提示大家食用。

如他所料,皇帝尝了一口,的确大发雷霆。

但他发怒的点,却不是那些苦口的盐。

是酥饼中间,硬生生被塞入的纸条。

纸条上赫然写着:“夺兵权,立新权。”

这字迹,皇帝再熟悉不过。

笔力遒劲,是状元沈侍郎的笔迹。

同时,其他掰了酥饼的人也惊呼出声。

每个酥饼里都有字条。

全都是逆反之言。

沈士辰浑身筛糠般颤抖,跌坐在地。

孟丞相却在此时,猛地跪下。

21

孟丞相挺直了腰板,大声宣告。

“老臣要告发沈侍郎谋逆!小女孟莹发现沈侍郎多番与齐国旧臣私相授受,意图夺权!”

“今日主席上的糕,本是他送予其他旧臣的,幸好被小女拦下,斗胆呈到皇上面前。”

“兹事体大,请吾皇决断!”

沈士辰的妾室青岚也出来跪下了,哭哭啼啼:“皇上,侍郎大人每每去春香楼,都会摒退四周,与人在室内秘谈!如今看,侍郎大人逆反之心,怕是久了!”

皇上身边那位贵妃,此时竟也开了口。

“臣妾前些时候,曾见沈侍郎与皇弟过从亲密……”

筵席彻底乱了。

沈士辰挣扎着:“皇上,有人做局陷害我!是那卖糕女!”

皇上立马派锦衣卫上街查看。

却见卖糕铺子挂了打烊二字,人走铺空。

只留下了窗台上一个梳妆盒。

掀开后,是一张字条,依旧是沈侍郎的字迹。

“几日不见,甚是挂念。”

是沈士辰数月前写给我的那张。

寻来百姓们一问,沈士辰与卖糕女曾有旧缘。

逻辑链串起来,便是沈士辰让卖糕女替他用糕点传递信号,意欲谋反。

关键时点送卖糕女远走高飞,销毁证据。

却不想被孟莹发现,正堂告发。

皇帝大怒。

下令彻查。

天之骄子、状元郎沈某,一夕间落狱为犯。

22

孟丞相很快呈上一份名单。

上面都是与沈士辰交好的朝中人。

多数都是前朝臣子。

还有一位,便是贵妃嘴中的那位皇弟。

是西蛮皇帝唯一手足,手握重兵。

沈士辰在孟丞相的提点下,和这位亲王一直交好。

皇帝疑心四起,隔日,亲王便下了大狱。

京城各家糕点铺子却在此时热闹异常。

说是有免费糕点可以领。

领到手,有心之人都说,这是之前落盈姑娘的手艺。

吃一口,香甜异常。

再吃一口,便吃出字条。

这件事迅速被皇帝发现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兵权落空的间隙。

京郊有奇兵突袭。

为首之人,是孟丞相的儿子孟桢。

孟丞相,反了。

23

灭齐后的十几载。

西蛮人野蛮粗俗,没有能力管治。

百姓们早已苦不堪言。

十岁那年,我带着令牌敲响了孟府的门。

我赌对了。

孟丞相是开国大将的后代,他没有投敌。

只是当年事发突然,他选择潜伏。

派唯一的儿子孟桢,冒死救下我。

他怕暴露,敢做的不多。

好在公主聪明坚韧,不仅敲了他的门,也敲了其余三位大将的门。

小小的糕点铺子其实是各方大将们信息传递的驿站。

一方方糕点,每日现做,信息每日更新。

公主忍气吞声、精心筹谋。

联络了被欺压得最为厉害的青楼妓子们。

引沈士辰入局,离间朝廷势力。

借西蛮皇帝的手,除去了当年真投敌的奸佞。

做了一盘大棋。

……

如今,菜市口的头颅还在滴着血。

京城街道上到处是百姓们的血书。

时机已成熟——

我是卖糕女落盈。

我也是前朝公主洛英。

洛神的洛,英丽的英。

皇室遗留的唯一血脉,大齐公主。

百姓们苦西蛮久矣。

如今他们才得知,原来公主一直在身边。

她从前为他们做糕,如今为他们持矛。

重兵之前,我身披长袍,持令牌发出号令。

“驱西蛮,复大齐。”

百姓们喜极而泣,跪在街上,齐声高喊。

“恭迎洛英公主回宫!”

兵戈相见,早已是酒囊饭袋的西蛮兵们溃不成军。

我的将士们长驱直入。

再次回宫后,我提着剑。

一步一个脚印,走上了正殿。

24

我寻来了被砍头的几个百姓的亲人。

给他们机会,生生砍烂了西蛮皇帝的胸口。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待他苟延残喘之际,我提剑上前,斩下了他的头颅。

头颅没有悬挂菜市口。

被小桃拿去喂了狗。

25

家国之仇得报,我大赦天下。

狱中多是苦命之人。

除去重犯,都被赦免。

赦免之日,我亲临开狱现场。

乌泱泱一堆人后,沈士辰瞥见了我。

他披头散发,大喊大叫。

“皇上在哪里?我要见皇上!快抓住这个构陷我的卖糕女!”
郑潇一脚将他踹到墙角:“闭嘴!”

沈士辰对着郑潇,满脸困惑:“你的声音……你不是那日的乞丐吗?怎么……”

他转头又看到了孟桢,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是我小舅子,你们赶紧放了我!小舅子,岳丈大人误会了,我是被冤枉的!”

孟桢刚要上前,被我挥手制止。

众人退散后,沈士辰终于看清了我。

“你……”他看着我:“你为什么穿着帝服……”

一旁扶着我的小桃呵斥他:“女帝面前,休得放肆!”

女帝?沈士辰瞳孔地震。

“都疯了吗?她明明是卖糕女!”

小桃冷嗤道:“你口里的卖糕女,是大齐的洛英公主!”

“落盈……洛英……”他呓语般呢喃,猛地扑到我脚下。

身上沉重的镣铐勒得他满身是血。

可他顾不得疼,不停磕着头。

“女帝,求你饶我一命。是我狗眼看人低,不知您尊贵身份……”

我定定看着他,缓缓开口。

“沈士辰,临死了,你还是不懂。能分高低贵贱的,不是身份,而是人心。”

孟桢问我,怎么处置他。

我淡淡道:“听说春香楼缺条看门狗,送他去吧。”

小桃拍手称妙。

从此,春香楼便多了一条会背诗的狗。

头牌青岚娘子每日以鞭抽狗,好不畅快。

26

秋日渐去。

我为父皇母后、哥哥们修了陵寝。

一切安顿好后。

趁西蛮人元气大伤,孟桢请命讨伐西蛮。

冬夜,白雪皑皑。

我们又站在了当年一别之地。

只不过这次没有了惊惶。

我掌心的温热覆上他的手背,同他当年嘱托我一样,叮咛着他。

“将军,此去辛苦,务必小心。待凯旋归来,共贺万里山河无恙。”

孟桢笑容似春风,跪地叩首。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重挫西蛮,护我大齐日久安然。”

铁流滚滚,孟桢北上出兵。

晨光熹微,回宫路上,阳光投过云层乍现。

小桃很是欣喜:“陛下,今天日头这样好。”

迎着初升的骄阳,我笑了笑。

是啊。

一切终于回到了正轨。

我的天,终于大亮。

——全文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