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以“我穿成了耽美文的女配”为开头写一篇甜文?
【已完结,免费】一直深情的男友出轨了,本以为是哪个人间尤物勾得他把持不住,却没想他竟对我的男上司害羞告白。
什么,情敌竟是男的?
我顿时悲愤欲绝。
事情是这样的,某天在梦里我看完了一本小说,发现我的世界竟然是一本耽美文?
我男友是里头的作精受,上司是清冷攻,而我是则是那个阻碍男男真爱,死缠烂打、不知好歹的炮灰女配。
一个叫系统的家伙告诉我,它是这是由小说中女配的怨念集合而成。
炮灰女配们总是成为剧情发展的工具人,成为故事转折的导火索,却总是不得善终。
但,我们炮灰女配凭什么要这样承担命运的不公!
于是系统告诉我,听从他们主神的要求,就帮我这种炮灰女配揭竿而起,逆天改命,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但已经是社畜的我,明白哪有这种凭空的好心人?
一瞬间联想到了某魔法少女的生物,嗅到欺诈和阴谋的味道。
于是我将信将疑问道,「那我不听从要求呢?」
系统毫不留情回复,
「你可以试试。」
话还没说完,我浑身麻痹,电流窜过全身,头脑一阵白光,立马失去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送往医院做心脏复苏了。
1
刚得知自己不过是小说中的NPC,男友是个绿茶心机屌,现在自己又性命攸关。
我对着病房墙壁流下了深沉的眼泪。
系统说完,看我无语凝噎望天,象征性安抚我,「看看这本书原作里自己原本的惨状。别到时候还哭着感谢我。」
我愁眉苦脸打开原作。
是这样的,书中写道,路屿青虽然是我的男友,可他的意中人却不是我,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白月光叫原歌,小时侯救过路屿青一命。
作精受为什么会勾搭我呢?
因为原老板前期是个直男,路屿青在发现我和老板关系暧昧的时候,妒火中烧,怒不可遏。
没错,我在进入原歌的公司后,也曾暗自倾慕过我们老板,作为海归精英,沉稳有度,且少言寡语,但真的也仅仅止步于欣赏罢了!
谁知某天和老板一起吃饭谈公事,人家就扶了摔倒的我一下,作精受看到就误会了。
原歌曾劝他交一个女朋友,于是路屿青恶意地想:「那把你的女朋友抢过来不就好了。」
他不想原歌与别人恋爱,于是曲线救国,预备追到手再甩掉我。
只是后来出了意外,我竟然在一次下药的狗血意外中怀孕了?
路父早就苦于叛逆儿子的性向久矣,这会儿总算解决了心头大患,火急火燎逼迫他娶我进门。
结婚后,我更是陷入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路屿青他恨我,恨我玷污了他二十多年的守身如玉。
后来在某次聚会中,他任由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用不堪的言语调戏侮辱我,我发了狠了,被逼拿着刀才吓走他们,却转身在隔壁包间,目睹路屿青对原歌的告白,他还嘲讽地盯着我,眼眸中染上了报复的快意。
失魂落魄走到街上的我, 没注意周遭动静,被迎面而来的大货车撞上...
2
花了些时间刚刚接收完原书的故事,
我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路屿青喜欢在我面前扮演着不谙世事、俊秀纯情的天才艺术家小奶狗形象,喜欢穿着白色衬衫害羞地叫我姐姐。
我也确实因为少年的羞涩与干净心动。
然而现在知道他只是在耍我,这份心动里面荡然无存了。
但我还是很迷惑,
「为了一个男人,完全无视自己的前途,变得歇斯底里要死要活,真的是我会干的事情?」
「不是说了吗,我是女配的怨念系统,就是因为女配们觉得自己的行为太降智而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愤懑。」
「那书中最后攻受他们在一起了吗?」
「是的,你老板本来只把作精受当弟弟,最后还是没能抗拒路屿青十年如一日的死缠烂打,最终去国外结婚双宿双栖了。」
我的心中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
「好的,基本情况你了解了。现在是任务时间,任务一:攻略你的上司原歌,让他爱上你。」
我一拍大腿,差点破口大骂,
这不是把我从一个火坑推入另一个火坑嘛?
但是想到方才受到惩罚的惨状,我勉强冷静下来,悻悻道,「这不道德吧?」
就听系统一本正经道,
「至少现在原歌还是直男。攻略他,还能报复被路屿青欺骗的仇,好好干吧。」
3
请了好几天病假,
就感觉到工资如流水一般离开我,让我心痛。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出院后,我对着镜子继续欣赏自己的美貌,
原本是多么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丽质天生的一张脸啊,放在别的言情文那都是顶级白月光的配置,真是瞎了原书这个作者的审美。
我微微眨眨眼,镜子里的女人瞬间多了些流转的妩媚,
可是小系统却不解风情打击我,「你就是天仙下凡也没有用,俩主角是不是直男另说,反正都不是颜控。」
我轻轻在眉毛那儿添了一笔,勾唇笑道:「无所谓,你等着看好戏吧。」
4
「你说的大戏,就是指在办公大楼的二十八层加班到十点,好伟大呢?」
我吹了一天空调,正对着电脑写写画画,就听到又唠叨了一天的系统不可爱的吐槽。
我起身接了个电话:「喂,刘妈,是屿青出了什么事吗?」
「唉,林小姐,少爷本来说要回来陪你过生日的呢,什么鲜花、礼物都买了,但是忽然有急事出门了,估计这两天都回不来。」
我听到了哒哒的皮鞋声走近,故意装出伤心的腔调:
「爸爸妈妈不在了,本来很期待他能陪我过个生日,唉,可能我不配吧,我也习惯了…」
佣人也跟着抱怨了几句少爷都不靠谱。
「对不起,刘妈,我不该说这些.....」
泪珠滚滚,我挂掉电话,正好对上一个男人的视线。
他从阴影中走来,西装笔挺打理得一丝不苟,身材挺拔,皮肤白皙,轮廓深邃,细框眼镜后细长的双眸,俊秀得不像话。仅站在那儿就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果然是原歌,我那渣男友爱而不得多年的人。
他见我眼眶红红愣在原地,微微皱了皱眉,清冷的声音道,「回来接个东西,怎么还在?」
「我看灯还亮着,我想我们公司还没有这么压榨员工的习惯。」
见我不言,他轻轻叹气,
「别哭。我送你回去。」
5
我坐在原歌的迈巴赫里,等车的时候,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贵气清冷,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原歌早些年在英国留学,这斯文的绅士做派倒是学了个十足。看起来很好亲近,实则待人接物带着几分疏离。
传闻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蛋怎么瞅着都没破绽呢?
大概察觉了我直直打量的目光,他有几分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犹豫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小青他没有陪你吗?」
我打开手机,给他看路屿青发的朋友圈视频,正在轮船上为他的回国朋友开派对香槟庆祝,愉悦之情溢于言表,和寂寥的我形成鲜明对比。
见我久久无言,他打破尴尬开口,
「Jessie说你最近表现很好,设计很出色,拿下了和Merculin的合作项目,以及这次的春夏时装秀也大放异彩。只花了这次很少的经济成本,带来了一大波流量,为副线品牌的转型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我想,作为老板也应该给员工一些合适的奖励。」
我抬头眼巴巴问,「什么都可以吗?」
他笑了笑,我竟然察觉到有几分宠溺的意思,「你想要什么呢?」
要你马上答应被我攻略啊呜呜呜….
不过更高的职位?更丰厚的薪水好像也不错。
我看向他温润清朗的面容,这位年轻的总裁,我猜他肯定也以为我在问这些。
因为将四年前和三家资本签订的对赌协议而略显焦虑,一直以来忙于公司盈利的扩张,才会让原歌几乎完全失去个人生活,逐步搭建起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从一家小公司创业开始走到如今,在无数次危机中力挽狂澜,他看上去无坚不摧,实则也背负沉重压力。
于是其实我的内心很想说,老板你好牛让我跟着你努力把公司做强做大吧我只愿当事业批!但想到自己任务在身,还是试探性开口,
「姜总,能我吃个晚饭吗?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陪我过个生日了。」
6
「小青他总是比较任性,你不要在意。」
「让你遭受很多委屈,或许也有我的过错。」
他带我去到装潢典雅的西餐厅吃饭,本想给我叫一杯饮料,我叫来服务员上一了杯红酒。
我听他说话,不动声色喝了口酒,有点儿想笑。
系统吐槽你两怎么跟被家长按头来相亲的似的客气,我们这是成年人谈情说爱节目。
我内心翻了个白眼,说对原歌这种闷骚男不能操之过急。
可是系统弟弟又有脾气了,一阵电流缓慢爬上我的脖子,我忍耐不住轻哼一声,
空气中染上暧昧的气息,他给我夹菜的动作一滞。
在这尴尬的场景里,我顺势借着酒意朦胧和心底早有的牢骚,低声诉说了很多,无非是路屿青又怎样冷落我,忽视我,
他或许是隐约猜到路屿青的性向的,可却无法对我开口,也只是默默饮酒。
我钩住他的领带,他不得不弯下腰听我低语,他身上让人安心清冽气息传来。灯光下,他蜷密的睫毛晃了晃,投下淡淡的阴影,眼角微红,勾得人心痒难耐,
这般禁欲、洁身自好,克制。
我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他不赞同地看着我,
「小青的确是太过于孩子心性,不负责任了。回去我会好好教训他的,你不必如此。」
他可真是个严谨认真负责的好哥哥。
「如果您真想帮我。」
我假装不经意道,
「要不我把路屿青甩了,Boss您亲自补上?」
7
车上放起了悠扬的音乐,一路无话,
只在离别的时候我对他笑道:「我今晚跟您的提议,无论何时都仍然有效哦。」
他没有回复,却悄悄红了耳尖。
8
我很快收敛了笑容,
家里的灯是亮的,
只有路屿青有我家的钥匙。
忽然想起遇到路屿青的那天也是个下雨天,
皮肤白皙,俊秀的少年站在屋檐下,穿着单薄的衬衫,眼神清亮而倔强问我,
「您需要画一幅画吗,姐姐? 一般来说我一百元一张,但是我太饿了,一顿午饭钱就好了。」
我有些难过,因为在十七岁以后,我也无父无母了。在工作后我也偶尔会去赞助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院的孩子。
我接过肖像画的时候听到肚子饥饿的叫声,他红着脸解释了一声:「没关系,收到姐姐的这笔单子,我就有钱吃午饭了」
或许是同病相连,我一下子被戳中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于是我邀请他到自己家吃饭。
「姐姐你家真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温馨的家。」
他最擅长伪装,抬起头来,水雾朦胧的眸子看着我,霎是可怜。
「你家人呢?」
「我家人?没什么好说的,爸爸娶了新的老婆,生了弟弟,他们都觉得我碍眼,把我赶出来了。」
「我家不好,也没有姐姐这样的人,给我做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他轻描淡写地说。
后来他经常来找我,我知道他叫路屿青,长得很好看,才艺出众,是国美大二油画系的学生。
只是,除了这些都是假的。
在答应了和他的交往后,那些不对劲的地方才逐渐浮上水面。
无家可归是假的,身世可怜是假的,买不起颜料是假的。他家住别墅,有媲美米其林餐厅的大厨。
他却不甚在意,还是三言两语哄骗我:「很多人都只是因为我有钱才成为我的朋友,但是姐姐不一样,所以我才会喜欢姐姐。姐姐不会介意的吧?」
9
「刚刚是谁送你回来的。」
路屿青坐在沙发上望着我,他穿着潮流的黑色夹克,深蓝色的耳钉泛着蛊惑人心的光芒。
我只是脱了鞋,放包,兀自洗手,准备卸妆。
少年的面色带着几分苍白,却依然俊美,一半遮在阴影里。
笑了笑,笑意却不答眼底,
「姐姐已经厌倦我了吗?」
「这就是姐姐你说爱我的方式,打扮得花枝招展去约会,然后坐别的男人的车回来。」
我懒得理他,
他伸出手指触碰我发丝的雨水,我偏过头去不肯看他。
他把我压在门前,握得我的手腕生疼,眼底都是偏执而阴翳的情绪,皮肤病态近乎透明, 把我掌控在他的怀抱里。
我却并不害怕,只是笑了笑,「连答应好的生日都缺席,有这种男友和单身有什么区别,我们还是别谈了。」
「姐姐,我可以解释。而且我不是赶回来了嘛…」
「不必,那你就当我厌倦了我吧。」
「姐姐,你怎么这么简单就要分手。」
路屿青很奇怪,平静的声音染上怒火。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他明明不爱我,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发现我并没有如他所愿爱上他,他感到魅力受损,挫败了?
那可真是抱歉啊。
「林语嫣,你刚刚把丝巾落在我车上了...」
原歌折而复返,目睹我们争执的场景先是一愣,然后皱了皱眉,声音有些严厉道,
「小青,你先放开她。我应该跟你说过,无论何时对女士动粗都是不对的。」
见朝思暮想的人竟然这般呵斥自己,路屿青的内心估计不好受吧。
果然路屿青容色惨白,目光更加冷漠,
「你们原来还是勾搭上了。」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好像不管在哪里,我总是多余的对吧。」
他的笑容里染上几分自嘲,
说罢,他厌恶地看着我,
「怎么,爬上自己上司的床了吗?怎么,你喜欢原歌吗?还是他能给你在职位上什么便利吗?」
10
「是啊,你猜的都没错。我们就是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故意激怒他。
路屿青的面色阴晴不定,都开始口不择言了,
「你以为和自己的老板发展超越这种关系,自己不是那个被占便宜的人吗?」
我抢先道,
「可是老板帮助了在国外被抢劫的我,为我提供了住所,给了我高薪水的工作offer,让我做自己想表达的设计品牌。」
「你呢,在约会的时候迟到,让我顶着大雨等三个小时。」
「说着打游戏,三天两头不回消息,放任我一个人在医院打吊水。」
「追我前甜言蜜语,追我后冷言冷语,哪次过节日有过精心准备,你觉得我是傻子?」
为了再添一把火,我踮脚亲吻了原歌的嘴角。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皮肤间好像有电流窜过。
路屿青攥紧了手,指间发白,
走过来捉我:「你做什么,你疯了?」
原歌向前踏了一步,把我拦在身后,维护的意味明显。
我朝路屿青扮了个鬼脸,
「家暴男,你还打我。」
「我打你?什么时候。」他咬牙切齿质问,
「就在刚刚啊,你看,手臂这一圈都红了。」
我亮出长袖下被掐红的痕迹,惊魂未定地扑到原歌的怀里。感受到他身躯一瞬间的震颤,还是轻轻拍了我,似乎在安慰我别怕。
「小青,这件事是你做的过分了,向她道歉。」
路屿青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这么假的你也信?」
「退一万步说,她现在还是我的女朋友,你要挖墙脚吗?」
又来这一套,就是看准原歌道德水平比较高,
就想站在制高点威胁他。我提醒他,
「路屿青,刚刚我已经和你分手了,现在我是单身。」
原歌似乎准备袒护我到底了,沉声道:「当年她是我带回来的,如果你现在不喜欢她了,也不应该伤害她。」
路屿青气急反笑,脸色涨红,憋出了一句,
「你们,很好。」
11
那晚不欢而散以后,
我以为按照路屿青自负的个性,
应该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没想到,他变本加厉来骚扰我。
还若无其事给自己加戏:
「我知道姐姐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了。」
「之前在姐姐面前装穷习惯了,都没给姐姐买过好的礼物。姐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一定不高兴吧。」
我窒息无比,把他拉黑了。
可他从钻石到黄金首饰,
到华丽的家居装饰,托人大张旗鼓送上门来。
邻居看我的眼神逐渐异样。
被富家公子包养的拜金女流言甚嚣尘上。
我出去倒个垃圾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我懂了。
这个心眼比针还小的家伙,
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非得膈应我不是?
原歌最近几个国家连轴转,脚不沾地,忙着海外市场开拓的事情。
我猜路屿青从他那里找不到突破口,这会儿火力全瞄准了我。
路屿青这死皮赖脸的,
居然还把消息发我工作邮箱?
「姐姐设计的休闲装,这一季新款我全都买了,很适合我,姐姐不会是想着我做的吧?」
这怎么可能,我做的是女装啊!
办公室里同事不明所以,只是看到我收到的各种鲜花、巧克力投来羡慕的目光。
我决定了,总有一天我会套个麻袋把他打一顿。
12
这个周末照例去孤儿院,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白色的宽松卫衣,黑色运动裤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
他和一群孩子们正在玩闹。
院长一个劲夸他。
那是你男朋友吧,客气礼貌,长得俊,心还好。
你看那一箱箱货箱装的衣服、大米、牛奶、零食,都是他送过来的。
他就懂得一些哄得人心花怒放的把戏。
路屿青朝我招了招手。
此时,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
从口袋里翻出一颗水果糖,递给路屿青,
「哥哥,请你吃糖。」
女孩眼里盯着糖,还有几分留恋,
小女孩身后跟着一只白色大狗。
毛上沾染上了泥巴,显得灰扑扑的。
它猛地扑了上来,热情地舔了舔正路屿青的脸。
院长阿姨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对我们解释道,
「这只流浪狗,经历过几任主人,但都被抛弃了。」
「看它可怜,筱筱就把自己的食物经常分给它。」
筱筱扯了扯院长的袖子,
「院长妈妈,我被刘阿姨家领养了以后,是不是就不能跟狗狗一起玩儿了呀?」
「你去刘阿姨家以后,一定要听话,不要见着什么小猫小狗,受伤的小鸟就往家里带。人家家里都是书香门第,最是讲规矩,别惹人嫌。」
「知道了吗?」
「知道了。」
筱筱听着教诲,
眨巴着眼睛,乖巧地点头。
我们一起给白色大狗洗了个澡,
它欢快地甩了我们一身的水。
筱筱把这些年在孤儿院攒的玩具都给送给了我们。
用稚嫩的文字写了两封感谢信。
院长关上了孤儿院斑驳的大门,
在夕阳下,筱筱和狗狗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最后朝着我们挥了挥稚嫩的手,
大声说着,「哥哥姐姐再见。」
笑得无忧无虑。
我用力拍了拍路屿青的背,
没忍住问道,「在我面前就别装了,最近怎么这么好心?」
他撕开水果糖的包装,挑眉道,「姐姐你又开始误解我了,我一直很好心。」
少年俊俏的眉眼,被镀上一层浅盈的光。
我似笑非笑盯着他,摆明了不信。
他举双手投降,
「好吧,一开始只是为了来这儿调查你。」
「像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是啊,还不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然后,你发现了什么,说来听听。」
「没打听到你的什么有用信息。但是我发现这里的孩子都...」
「 都特别讨人喜欢,讨人心疼对不对。」
他有些不情不愿,沉默了一会儿,但还是低低应了一声。
我们走向自然和田野,一片生气盎然的景象,
天色逐渐暗下来,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
只是我们都没有料到意外来得那么快。
13
下班后我接到一个来自刘妈的电话,
她的声音透着十万分焦急,
「林小姐,你快去看看我家少爷吧。他因为和人打架,手受伤了,现在在医院躺着呢。」
她说的太快了,我劝慰道:「您别着急,先喝口水慢慢说,路屿青怎么了?」
刘妈停顿一下,方才继续道:
「少爷前段时间不是捐助了一个孤儿院吗?
孤儿院的小姑娘出去了以后一直没回来。
少爷就去找她啊,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发现一群小混混畜生围着她欺负,衣冠不整的。」
「少爷气不过,冲上去跟他们对打。
「万幸啊,少爷来得及时,还没出事,不然险些被糟蹋。」
「只是可惜那只跟着她的小狗,一直撕咬着对方,为了保护她。」
「呜咽着,就断了气。」
「那小姑娘拿着自己的外衣盖着它,怎么都不肯挪身,还是被女警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带走。」
刘妈有些说不下去了,
与此同时,
我的心上像被什么尖锐的物体凿了一下,久久无法出声。
14
我赶到了医院,
听到门内路屿青的声音传来,
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医生,我的手到底怎么办,现在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急不来的,至少观察一年,慢慢复健。」
「观察一年?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画画?」
我推门而入,向医生咨询了一些相关事宜,他便离开了。
宽大的病服包裹着路屿青瘦削的身体。
肉眼可见的虚弱,右手上还绑着石膏。
看到我以后,他的身体他朝里缩了缩,
大概是不愿意被我看到他憔悴弱势的模样。
我在他面前站定,
看着他面前未动过的食物,问他,
「怎么都不吃饭?」
我又打开自己煮的粥,还冒着热气,
「我做的,你多少尝点。」
他轻轻偏过头,微微抿唇,线条冷硬,
「不吃就不想吃,我叫你了吗?又没让你来看我笑话。我现在很惨,也没心情骚扰你,你可以走了。」
仿若受伤的幼兽,浑身都是刺。
见他油盐不进,我径直起身走向门边。
他慢慢支起了身子,把脸埋在臂弯里。
他或许猜测我会失望落寞,羞怒然后离席,
而我抬手,关上房门,上锁。
回来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拉起他手腕,
给了他一巴掌。
声音无比响亮。
「是,我很感激你保护了筱筱。」
「但路少爷,你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摆出一副全世界自己最可怜的样子,都亏欠你。」
他眼中水气凝聚,眸光潋滟,声音有些颤抖,「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问理由吗。」
感觉手痒,我又打了一巴掌。
他呆呆看着我,摸着自己红肿的脸,试图拿手机求助,被我抢先一步截住。
我捏住他的下巴,笑道,
「你叫吧,周围的人都被我支走了。」
他嘟着嘴巴,眼睛里冒出火星,
含糊不清地控诉,
「林语嫣,你这个暴力女人,我都这样了,你不要太过分。」
忽然觉得解气了稍许,这两巴掌我真是早就想扇了。
「我没有看你笑话,只是少爷,你别要死要活的。」
「没有人真正活得简单。」
15
早年的记忆朝我涌来。
小时候,我的父亲是乡村里远近闻名的天才,
修房子,做木工,画画写字,什么都会。
可惜天妒英才,很早就走了,
那年妈妈心软,还被亲戚骗了一大笔钱。
我跟着妈妈长大,趴在床头看她穿针引线。
旧的大房子抵债了,妈妈日日上门帮人做衣服,
终于攒够了钱,盖了栋楼,一砖一瓦都是血汗。
房子地理位置不算太好。
一下雨,总是混合着牛羊粪便的恶臭,
高中的时候,家里离学校太远,得翻着山头去上学。
有空的时候,晚上去夜市摆摊,帮人家销售仓库里卖不动的衣服。
农村晚上没有灯,路也崎岖,一不小心就得摔跟头。
别人的青春布满酸涩与欢欣,
我却总是低着头,想的只有拼命读书。
可就在高考前几天,正当大家争分夺秒的时候,我流着泪坐车往回赶。
我没想到,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还没让她过上好日子,她也离开了,
我盘旋着,徘徊着,听着乡下的蝉鸣,
看着远方的山峦。
明白今后就要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了。
晚上都在哭,忍不住,眼泪大把大把掉,
浑浑噩噩,不知道那几天怎么考完的。
尽管没有发挥好,分数也够上了上海的一所211大学,念服装设计专业。
我开始在大城市的服装品牌门店卖衣服,
运动的,休闲的,商务的,
有机会就去观察面料、版型,思考设计。
有一天,我路过一家开在市场里的裁缝店,
店主是一位七十岁的老奶奶,手开始颤抖,眼睛也花了,正好需要人帮着做一些裁剪的活儿。
唐奶奶说她丈夫也是裁缝,后来跟着人出国做西装去了,再也没回来。
唐奶奶一路从宁波漂泊到上海,
就在十几平的房子穿针引线,给人做衣服。
对于缝纫工艺的研究,很多基于把成衣拆了自学。
奶奶待我很好,像亲孙女一样。
她常常念叨说,中国的手艺不差的。
比起妈妈,来唐奶奶这边儿的客户女性居多。
少女当年十八岁生日礼物是在这儿订的裙子,三十了结婚了也再来这儿。
我在奶奶的店子里,一边熨烫平整新衣服,时常能听到这样的对话,
「奶奶,我要结婚了啊,这嫁衣还是想要您来帮我做。」
「这个红色的很衬我啊,女孩子嘛,到了哪个岁数都要漂亮啊。」
「还是奶奶做的旗袍好看啊,一辈子都忘不了。」
16
等我快毕业了,攒够了钱。
决定去意大利参加设计比赛。
当然,我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在哪里。
我的老师无数次曾说过,不能固守着自己的风格,必须迎合当下趋势。
当我看到赛场,
清一色的为高端模特的身材而设计的服饰,那些充满视觉冲击效果的元素,美得像艺术品。
服装变成小众、奢侈的时尚。
它们都很好,只是出发点不能回归于人本身,人沦为了展示衣服的架子。
不,我始终认为,衣服应该是让平凡的人也能绽放自己的光彩。
我想起裁缝店里见到一张张满足的笑脸,
都是最普通的人,
哪怕尘霜覆面,依然闪闪发亮。
我没有失落太久。
只是在回酒店的路上,
察觉到有人鬼鬼祟祟跟着我。
我越走越快,在拐角处正欲小跑,
一男一女忽然出现,
一人向后拽住我的围巾,一人抢走我的包,
我被掐住脖子,几乎窒息。
腰上一阵冰凉的触感,我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终于越跑越远。
可怜我的身份证护照visa卡和现金,全都在包里。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跑远,捡起地上的围巾,蜷缩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来。
浑身冰凉,心跳依然很快。
直面这样的暴力和恶意依然让我忍不住颤抖,崩溃。
仿佛掉入井底,沉沉往下坠。
又下雨了。
我一步步挪到咖啡厅门口,想起自己身无分文。
只是有些麻木地蹲在路边,仿佛过了许久许久。
依稀有人过来搭讪,但我在路人眼中是什么样的,我已经都不在意了。
直到黑色的西装皮鞋出现在我的视野,
我愣愣抬头,目之所及,
弧度优美的下巴,鼻梁挺直。
雨点折射切分出一个个世界,嘈杂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沦为了背景。
我贫瘠的词汇,只能形容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人。
优雅,矜贵,带着清冷的气息。
他低头注视着我,神色温和,躬身询问,
「你是Lin小姐?」
「方才的大赛上,我看到了你的作品。」
饥肠辘辘坐在台阶上,我一定显得无比狼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递给我,
我捋了捋被雨水淋湿的头发,笑了笑,
「不那么起眼,一下就淹没在人群里了,对吧?」
「不会。」
「让人印象深刻,我很喜欢。」
他的话简短,却像什么深深浅浅凿在我的心上,
我握住了他朝我伸出的手,慢慢起身。
我竟然还有心思注意,又长又直的手指,温暖得近乎滚烫。
像是一瞬间把我拉回了人间,在空中漂泊了的羽毛许久终于轻盈落地。
很多年后,我问原歌,「那时候我的设计和观念真有那么惊才绝艳,一眼就进入了你的心底?」
巴塞罗那的海滩,海鸟拍打着翅膀掠过水面。
傍晚时分,落日像刚从壳中滑落了的,圆圆的,澄黄的蛋。
远处传来钟声,他轻轻倚靠着栏杆,托着一本烫金封面的书,一片叶子落在书页的夹缝里。
他轻声告诉我,
「因为相信和热爱,你在说这些的时候,无比笃定,眼神是在发着光的。我在想,你值得被托起到一个更好的舞台,而我刚好有这个能力,推你一把。」
但不管怎么说,
几年前的我,还只是一个蹲在路边可怜巴巴,四舍五入的流浪汉。
我刚想说些什么,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我努力擦了擦脸上的水,
「不管怎么说,好心人,请我吃一顿饭吧,我可不想成为饿死在路上的设计师。」
他听说了我的窘境,又暂时收留了我,把我领回了附近的公寓。
我信誓旦旦承诺等办完手续,一定还房租兼水电费。
他正在教我怎么用家电,以及叮嘱我其中的注意事项,闻言失笑,
「英语怎么样?」
「还行,六级600多分。」
「你对服设懂得比较多,我常年在国外,对国内服装市场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刚好需要一位助手,帮我提前分析一下。」
「这段时间,就当作支付给你的薪水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可是我...」
我一直都在为自己的理念而努力,可对于商业转化研究不够。
倒不如说,我还在寻找一个确定的、可以稳定输出的风格。他倒并不担心,「你可以先跟着我,等到你找到更好的去处。」
他的经济条件优越得离谱,还会随意捡我这种路边的陌生人回家。我一度以为他是不识人间疾苦的富二代傻白甜。
直到后来跟着他,认识他在事业上升的手段,
不盲目追求热潮,每一次战略抉择都能恰好押在行业风口,拥有无比前瞻和冷静的眼光,想要达成的目标从来势在必得。
他也像是橱窗里的奢侈品,
华贵,一尘不染。
或许每个人会有这样一个梦。
但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这种梦境实在是太危险了。因此,尽管感激,我始终提醒着自己需要保持距离。
我无比确信,没有人为我兜底。
一路走来,最终能够憧憬的,能够依赖的,
唯有自己。
17
空荡的房间,
只能听见秒针滴答的声音,
月光洒在白色的床单上。
我看着路屿青,像是在看着自己康庄大道上,一个让人无比头痛的的错误。
他刚被我揍过,脸颊微肿,察觉了我打量的目光,倍感冤枉地说,
「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又用这种嫌弃地眼神盯着我。」
怎么觉得,路屿青的精神状态显得好了不少,
这小子难道是M?
「我回去了。」我淡定丢下了一句。
他瞪大了双眼,「还真走啊?」
他想拉我,一只手还缠着石膏,无比狼狈。
「我还没吃饭呢,喂,保温桶怎么也拿走了,好歹把粥留下啊!」
路屿青捋清了我的脾性,又开始委委屈屈,
「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姐姐,我手断了。」
「特意把其他人都叫走了,就是想吃姐姐做的粥。助人为乐都没有奖励的吗?」
他还真是不懂什么叫做礼貌啊。
想到筱筱的确是受到了她的保护。
我回头又把保温桶放下,很快,一碗粥见底了。
他倾身向前咬住了勺尖,黑曜石般的眼眸微微眯着,看上去无辜而纯善。
不过我知道他演技很好,估计看路边的狗都仿佛它是此生挚爱。
他的唇轻轻擦过我的锁骨。
我眉头一皱,浑身戒备,倏地站起身闪避。
他的头在飞速的外力冲击力之下,猛得磕上了护床栏杆,发出了砰的巨响,栏杆都在摇晃出残影。
他疼得呲牙咧嘴,埋怨道,
「我真是...怎么遇见你,我不是断手就是撞头,一直在受伤。」
我却忽然被逗乐了,弯腰查看他的伤势,
「你别乱动啊,我看看。」
他没骨头一样,脑袋胡乱地蹭着我的手,又开始了茶言茶语,
「姐姐,我这样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吧?」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有种介于少年的青涩与成年男子间,性别模糊的,暧昧的美丽。
我硬生生把他脑袋放直,「不会吧,你这种的最多当姐妹,但是我可不需要你这种姐妹。」
他窒息地抬头,「我看起来像是你的姐妹?」
等等,他问我男朋友,我男朋友谁啊?
哦,他好像误会我和原歌在一起了,难怪又似有若无来勾引我。
我忽然想起系统,系统呢?
系统好像不见了,好久没电我了。
那我现在怎么放飞自我都没关系吧?
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我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我和原歌已经分手了。」
路屿青狐疑地打量我,「这么快,你们勾搭上还不到两个月吧。」
我语重心长地说,「原歌工作太忙了,你也知道的,他总是满世界飞。我喜欢和我有共同语言的,能够实时见到的。」
我叹了一口气,意有所指道,「都是成年人了,这么聚少离多,也不是个事情啊。人也是会寂寞的,你明白的吧。」
为了加强话语的可信度,我破罐子破摔,
补充道,「其实,我已经进入了另一段新感情。」
路屿青:「?」
怕他不相信,我从手机里翻出我和Alex的合照。
Alex是我的对家,一个暴躁,冷酷,人狠话不多的型男,有着令人恼火的天赋。
他是竞争公司的明星设计师。
地址就在我们公司大楼隔壁。
我们两背地里没少互掐,就这张合照,我怀疑他把我的肩膀都要掰断了。
但是外人不知道啊,甚至还觉得我两有点好磕。
我真是天才般的主意,一箭双雕。
我是喜滋滋的抬眼看他,
意外发现,他的脸上浮现一种茫然的神色,
甚至好像不怎么想理我,垂着眼眸,冷着脸,像覆上了一层霜。
我笃定说:「承认吧,我知道了,你一定高兴坏了。」
气氛一下就更冷了。
他神色恹恹,瞟我一眼,
没精打采应了一句,「哦。」
他看着窗外,忽然又低声说道,
「又下雨了。」
「姐姐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喜欢雨天。」
我自小在英国长大,伦敦的阴雨天真是太多了。
我是一个奇怪的人,跟那群白人小孩处不来。原歌他可能是我唯一的朋友,在一次爆炸事故中,他保护过我。」
我不明所以,「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一开始我很讨厌你,所以我跟着你,调查你,想探知你的一切,找到你的弱点。」
我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他罕见地有些沉默,方才道,「其实我不知道。」
「我画的那些奇怪的,支离破碎的画,为什么你会说喜欢。」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又要假装不经意地靠过来,被我一根手指推开,警告,「分手了,男女有别,别再动手动脚。」
他压低声音笑了,流露出了几分脆弱,
「我以后还能尝到姐姐做的粥吗。」
我毫不留情,「这是最后一次了。」
18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私人感情上的混乱尚未完全解决,
工作上又爆出了新矛盾。
我负责的子品牌Floria,刚推出夏季最新系列,
因考虑到考到夏季清凉,舒适透气的需求,
布料轻薄,多为贴身设计。
与此同时,为Floria代言的电影女明星郁莎气质性感妩媚,拍的几组宣传照热辣张扬,动作撩人,毫不内敛。
很快被舆论推上了风口浪尖 。
不知道谁开始带节奏,网友纷纷评价,
「Floria的设计实则都是男人喜欢看的,为迎合男性审美设计的。」
「这么暴露,是暴露狂吗,多加几块布料怎么了,我是缺这点钱?」
「这种歪风邪气被带起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是擦边吧,不然上衣下摆有必要撩这么高吗?谁家好女人穿这种衣服啊?」
与此同时,Alex所在的竞品公司凡朗,
推出的新品系列,主打硬朗、线条干净的现代裤装,宣传中性冷酷风,呼吁「摆脱蕾丝,荷叶边,蓬蓬裙的刻板印象。」
被网友们踩一捧一、纷纷标榜歌颂。
甚至我个人也被针对,大规模爆出我的绯闻。
某家媒体指责设计师私德有问题,
「她不仅是著名画师路屿青的女朋友,
还和总裁原歌关系不清不楚,暧昧非常。」
拍下了几次我上了他的豪车,以及夜晚原歌进出我住所的照片。说我甘愿被潜规则,难怪能推崇这样的品牌理念。
一下子引起轩然大波。
我被冠以行为不检点,女性羞耻等标签。
Floria也被大众呼吁抵制,当日公司股价下跌,
诋毁抗议的言论排在热搜榜首,
网络上讨伐声不止。
这时,Alex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不是我干的,但可能是凡朗内部其他人。」
路屿青站出来,尝试发声维护我。
转发都在质疑,「路路是被坏女人欺骗了吧,太惨了宝宝被绿了还一无所知。」
「又是商家想尽办法博眼球的手段,再也不想买她家的衣服了。
19
好大一口锅扣下来。
我看着营销号纷纷下场,感觉哭笑不得。
公关部门第一件时间删评论、尝试控制风向,依然久久不能平息。
相关热搜话题高居不下,很明显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针对事业蒸蒸日上的郁莎也好,针对我们也好。
公司内部倒不算方寸大乱,这几年扩张速度超乎想象,树大招风毕竟难免。
正在这个当口,原歌终于出差回来了。
在开完一个短会后,同事戴茜的目光在我和原歌身上转了一圈,挤眉弄眼道,
「看来那些谣言也未必全是假的嘛。」
「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
「......」
没有理会她八卦的眼神,我推门而入。
他依然是那副清润的模样,
喝了口咖啡,抬眸间正好与我的视线对上。
话头酝酿了一圈,却是他先开口,
「抱歉,最近没注意到这边的事情。」
他又安慰道,「别担心,我会......」
我打断道,态度有些强硬,「这是由于我的设计作品引发的争论,无论如何也应该由我负责到底。」
我问他,「Swisse集团以高于公开市场30%的溢价收购公司股票,我们的大股东也有他们的人,对吧?」
原歌点点头,「以前你也应该听说,我的家族就是做服装起家的,主要面对的是欧洲市场。Swisse集团是爷爷的产业,这次也有可能是他在向我施压。」
「当年我信誓旦旦离开,就是因为不想回去,不想再成为爷爷的提线木偶。」
他笑了笑,难得带上了几分无奈与苦涩。
我没忍住,拍了拍他的头。
原歌怔愣看着我。
滴地一声,
系统突然上线了。
用冰冷的声音告诉我,「我要走了。」
我:「这么突然?」
「我赶时间。我们是帮助那些对改变自身命运无能为力的配角而存在,你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何况…我探查了任务对象的好感,他根本不需要被你攻略。」
什么意思???
但是既然系统都走了,我是不是终于可以随心所欲了,我喜滋滋地想。
原歌忽然出声,打断了我的走神。
「小青前几天跑来问我,我和你分手的事情。」
啊?一个谎言真是需要无数个谎来圆啊,这次我又该想个什么像样的借口呢。
「他说,我让你感到太寂寞。我们聚少离多,我不能满足你。」
他认真看着我,带着几分困惑,
我正喝茶,闻言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都怪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系统,
什么寂寞什么满足的,这我怎么解释啊,显得我好像觊觎他身体一样?
我从未感觉这间宽敞的办公室,空间如此狭窄,气温这么高热,我额头直冒冷汗,
他向前进一步,我心虚地退了三步。
突然一阵着急的敲门声响起,我迅速溜到门口,
一边和他告别,「Boss我马上去安排时装秀的事情,哈哈,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20
青冠节走秀现场。
衣香鬓影,灯光璀璨,
模特终于现身。
她穿着不对称层层叠叠的长裙,
裙裾如翩然的蝴蝶,又如正盛放的花朵,
上身黑青色为主,涵盖花草植物,作为刺绣的元素,下裙由藏青、深蓝分割拼接而成,立体飘逸又优雅,脖间用华丽的绿宝石点缀着。
她摘下了帽子,露出了盘好的银色头发。
现场一片哗然,但并不是指责和质疑声。
岁月不败美人。
优雅的美丽能够超越时空的局限。
她不是什么大牌模特。
我小心翼翼,牵着她的手走到中央。
这双手并不年轻了。
布满皱痕,松弛,柔软,却依旧包容而坚定。
丈夫离开了以后,唐奶奶的一生为别人做了很多漂亮衣服。
我也想让她穿上一次,我设计的,最美丽的衣服。
音乐启奏,舞台周围黯淡,中央亮起。
我知道在这个风口浪尖,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我,注视着Floria。
心脏怦怦跳,当下处境犹如在刀尖上起舞,反倒迫使我冷静下来,我从容开口道,
「我知道,很多朋友现在都对Floria不满。
几年前,我就和老板讨论过关于品牌的想法。我们始终坚持,展示自我,展示身体自然的曲线,并不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今天邀请奶奶担当我的模特,是因为我认为表达美丽的权利,与身份无关,更与年龄无关。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一到三十岁就要销声匿迹,从主流叙事中隐去。操劳一生,只为成为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我总是听到这样的声音,你才十几岁,应当保守低调,好好念书。你都三十了,已经不适合穿得可爱,必须成熟端庄。已经五十岁了,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打扮?循规蹈矩度过余生就好。」
「又或者,新时代了,你要变得冷酷、硬朗,模仿男性,才是真正独立自强的表现。可是女性化特征不代表脆弱,温柔也是一种力量。
「妩媚、性感可以是女性,坚韧、专注、刚毅也可以是女性。书写自我是我们的自由,任何人都不能指摘。」
「在这个过程中Floria也一直在探索、成长。吊带、短裙我们有,机车夹克、工装裤我们也会推出。」
「内在融洽的自我,让我们在求同存异中不至于迷失。这种从容自定的美是不能被任何人剥夺的
这是Floria所相信的。也希望大家相信我们。」
声音清朗洪亮,字字真心。
一番言论过后,刚开始还只有几个人的赞同,
好半天才回神,忽然很多女孩子起立,大声呼唤我的名字表示支持,一时间灯光如昼,掌声轰鸣。
我深深鞠躬,几欲落泪。
我明白全网转播,即便仍然还有质疑的声音,
舆论风向已经开始大幅度反转。
郁莎,其他娱乐圈的女星,甚至Alex也表示公开支持,表示赞同的观点越来越多,
「我一直不明白,喜欢甜美风或者性感风就是媚男?冷酷、中性、传统,好像不这样做就抬不起头了,是不是矫枉过正了?」
「最讨厌女汉子、大女人、小女人这样粗浅的分类了,还是说我活着必须领一个标签吗?」
「什么擦不擦边,我穿什么我说了算。天天搁这儿审视别人指指点点干啥。」
「请问什么时候能把穿衣自由还给女性?越审判空间越来越狭窄,总是思考男性喜欢还是不喜欢,反倒是把评判的权力放到了男性的手里。」
「就算是七十岁了我也想要穿得像这位奶奶一样漂亮!」
「郁莎同款给我来一打啊啊啊!买断买断!」
21
「我要走了。」
办公室里,我这样和原歌说道。
Floria经此一役,不但没有被打垮,反倒爆发出了更蓬勃的生机,营收更上一个台阶。
我已尽力而为。
现在潮流大趋势也是躲在一个个符号和象征的背后,畏惧表达真实的自己。
库存影响,时尚的保质周期太短。商业化的道路上,忽视流行和社会趋势很容易变得真空。
我无法摆脱这种矛盾。
原歌没有挽留我,他向来是进退知分寸的谦谦君子,从不强求。
他只是说,「你以后想回来就回来。」
我笑了笑说,「你知道的,这不可能,现在热点风向变化这么快,技术更新变化这么快,我怕是会要更不上的。」
我犹豫了一下,又说,「Boss,我真的很感谢你。」
他失笑,「林,这些年过去。你还是很像当年我看到你的那样。」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靠在老板椅上想了想,方才开口,「刚开始我以为,你可能讨厌我。」
「嗯?」
「不要误会,我是指,你好像并不喜欢和我过度接触。我不是很会猜女孩子的心思,只能隐约察觉到,你对我有些避之不及。」
我了然回答道,「还记得你在意大利收留我的那几天吗?」
他点了点头。
我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好,你受到非常精英的教育。你的爷爷从小把你当成接班人来培养,你的吃穿用度无疑都是最好的。你好像为我撕开了另一道世界的口子。」
「但是自私也罢。」
「我是天性自由散漫的人,只想认真守护好我自己的这片土地。」
我笑了说:「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你永远是这些年我非常感激的人。」
原歌问:「除了感谢,还有别的吗?」
原歌看着我的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我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我反过来问,
「那你爱我吗?」
像是掺杂毒药的蜜糖一般甜腻。
你会无所畏惧,
抛弃一切、放下所有地爱我吗?
你会吗,你敢吗?
他怔愣地看着我,钢笔从指尖滑落,在地上咕隆地转着圈。
他没有回答。
原歌从来淡漠,从容,不被外界触动,此刻却如临大敌,狼狈到捡钢笔的指尖都在颤抖。
把我逗笑了。
我没有在意,轻轻放下手中的盒子。
「Boss,这是最后留给您的礼物。」
22
奶奶年纪大了,
不再操劳裁缝店的事情。
开始每日整理信件,插花,烹茶,安享晚年。
但我不能闲着,
我要把奶奶的裁缝店重新做起来,
甚至预备在这条街上,着手开一家服装店。
大雪天,窗户上都是冰花,空中弥漫白雾。
时光也开始变得缓慢,安静,悠长。
奶奶边看电视边乐呵呵说,
「你之前任职的那家公司,CEO说他卸任了。」
「什么?」
「他说,在人生的这个阶段,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奶奶念叨数落着,「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有个性。你看你不也是?」
我正在烧水,外面传来敲门声。
「来了。」
我大声应道,心里直犯嘀咕,
这么大的雪,谁啊?
开门的时候,冬天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
男人本来有些局促不安的模样,在见到我以后,
一下放松了,目光变得宁静而又缱绻。
「因为你不愿意来我的世界,所以我过来了。」
我福至心灵。
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袋子,他说,
「这是婚纱,为你定制的,独一无二。」
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情感,他温暖而厚实的手牵住了我,落在脸颊上的吻,一触即分。
他总是不显山不露水。
从未见过他直接展现这种模样,
眼神炽热,唇间的温度滚烫,
心脏漏跳一拍。
「我还欠你一个答案,是的。」
虽然含蓄,但是那一瞬间我懂得了,
他低头,揽着我的腰,鼻尖蹭了蹭我,在我耳旁呢喃着。
我刚想开口,就眼睁睁见到一个雪球砸向他的后背,路屿青气喘吁吁的跑到院子里。
他叉着腰歇了会儿,试图想把原歌挤开,
「说好公平竞争的,你怎么背着我提前到了。」
「看着像老实人也没用,姐姐你不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路屿青还带着一束花,塞在我的怀里,
「我跟你说,老男人就是诡计多端,为老不尊。」
在冬日的暖阳下,少年带着讨好的微笑,
「只有我最懂姐姐。姐姐以后不想再煮粥都好,我的手恢复了,以后姐姐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
原歌的眉头渐渐拢起,
我一只手拿着路屿青的花,一只手被原歌牵着不放,抽也抽不动。
原歌看我的眼神竟然有点幽怨,十指与我交错,
不由分说,扣得更紧。
我这才发现,远处人群中,染着银发的花孔雀映入我的眼帘,
竟然是Alex?他这个大忙人怎么会在这里?
前两天他是问了我的住址,但是没想到他行动力如此惊人。
Alex一米九的气场吸引了游人的目光,他就这么双手插兜、目不斜视,拽拽酷酷地走来,跟聚光灯下的超模似的,没人能管得了他。
路过原歌的时候,Alex示意他让一让。
原歌气度沉稳,不动声色,却依旧态度强硬。
长腿一伸,完全没有给他留空间的打算,
一瞬间,本就不宽敞的庭院显得更加狭窄,
奶奶在背后惊呼:「小林,哎哟,这是男朋友...们?好几个,真是了不得。」
奶奶,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讲笑话的天赋?
「天这么冷,都快进来坐坐吧。」
天哪,谁来还我平静美好安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