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2024》决赛落幕,你对本季歌手总体有何看法与感想?
只想说说Faouzia,作为一个老声乐迷实在是很多年都没有这样见猎心喜的感觉了。
其实我在22年的时候就刷到了她的视频,当时给我的感觉就只是一个先天条件优异、基本功出众,同时又喜欢自己研究转音的外国苗子,并没有展露出超人一等的灵气或者「高级感」,演唱取向上似乎有些“傻大憨粗”,说实话不太符合当时我对Z世代音乐人的期待,也就没再继续关注。
但歌手2024开播后,随着期数和时间线的推进,很多东西才后知后觉地浮出了水面,这种基于认知反差上的惊艳感让我不由得拍着大腿直呼好家伙,在看完决赛以后我的内心也变得格外宁静。
唱歌本就应该是一件简单和快乐的事,但很多人想的太多做的太少,庸人自扰之。
想的太多,往往是贪心不足追求过度表达,不顾自身生理条件和技术上的可实现性,盲目地以想象出的真空中的声音结果为导向,下意识地选择「捷径」,朝着自己想做的声音效果靠拢,进而影响到整个声乐系统,可能短时间内会产生一些奇效,但肌肉记忆会记住错误的东西,因此也就形成了错误的路径依赖。这也是很多歌手在平衡商业性和艺术性时纠结的重点难点:思想钢印会成就你,也会束缚你。
做的太少,实质上就是用战术上的勤奋掩盖了战略上的懒惰,忽视了对自身生理条件的认知,更轻视了对于那些无法立竿见影出效果、需要日复一日进行持续投入的基础能力项的修炼,没有地基却妄想平地起楼阁,得到的注定只能是危房。这说的并不仅仅是乐坛边缘的三流歌手,反而是一二线歌手带来的危害会更大,因为他们的野心更为膨胀,想要的东西更多。如果说三流歌手和爱豆们没打地基就建一层小楼,那有些成名歌手的行为就无异于打了浅层地基却想盖摩天大楼。核心能力没修炼到位,却开始了技术上的过度整合,这是多数vocal系歌手的现状。
而Faouzia在《歌手2024》上表现出来的声乐理念,恰恰是一种朴素认知下的价值回归。
她首先正确认知了自己的条件——比普通歌手更大的声带型号和腔体,并基于带动这套硬件而深度耕耘身体的呼吸支持力量,锻炼出了一套可以持续支撑自己高规格下声音动态和演唱张力的动力系统,演唱中或有失误和漏气,但动力永不衰竭。
然后,她搭建出了一套令人叹为观止的演唱系统:
那些宏观的、偏底层方面的构建,她能主动的坚决不被动,果断选择了上限最高、最大化发掘自身潜力的打法。近一两年的时间里,她顶着控制力下滑的风险,尽力增大闭合时的声门间距,元音整体后置,整个通道的宽度完全释放了出来,还增加了声带振动长度和低位置肌肉的参与,声音的整体规模和气势都显著提升,如果说之前的她更像一个型号偏大的女高音,那么现在听起来则更像是女中音。而在关键的动作上她力求清晰干净,要有指向明确的发力感,比如声带肌肉的分层振动(泾渭分明的真假音),以及挂到位置以后的声带主动拉长(宽而有力的强声)。在音色取向方面,她没什么悬念地选择了重机能为主、突出本嗓音色和先天优势的一面,并没有选择国内声乐人常见的建立在弱声&平衡混之上的轻机能体系,但在《I Wanna Dance With Somebody》中,我们又听到了她气息主动下探后的宽度和位置兼备的顶级质量轻机能头声,这也反映出她主动依靠声带分层振动和腔体构型去精准找位置的能力。
而在那些偏微观、执行层面的链接,她则是能被动的坚决不主动,几乎所有的声音细致走向都依赖平时日积月累的练声成果造就的身体下意识的反应,选择了完整性最好、无用消耗最少的打法。我们很少会见到Faouzia去做主动硬拉对抗的强混声,她的换声了无痕迹,一碰即挂,高度遵循爬音阶训练中的肌肉习惯,无论是《Cry Me A River》中的暴力F#5还是《来自天堂的魔鬼》中的跃进式F5都彰显出一种原地直拔天降位置的美感,而这种能力也时常在她的高难度转音中得以显现,比如决赛曲目《RIP,love》中设计的三段波音+大下行,在实践的时候,脑子里可能刚有个动机,气息下意识一给,转音就顺其自然地按照闭合习惯出去了。这种声音连接层面上的被动处理习惯让她避开了绝大多数的受迫性对抗,得以实现自然而高效的声乐细节完成度,但同时也制约了她向前走一步,完成深度的技术整合。像是气流缓释下的低速弱声、低音慢推以及在换声区拮抗后重机能对抗拉满的强声,未来能见到多少还很难说。
但对于一个刚满24岁的Z世代歌手来说,技术没有过早地整合成型其实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成熟度的另一面代表着妥协与路径依赖,这些东西本就不应该先于主体意识而存在,毕竟是人在唱歌,而不是技术在操控人,能力储备已经到这个程度的话,多想想总是没错的。
这就是做的多想的少的女程序员给某些想的多做的少的文青病们上的重要一课。有些人可能觉得自己条件悟性没那么好学不来她,但怎么说呢,就算你很笨,有时候一辈子做好一件事就够了,参见歌手2024上的孙楠。
这几年一直有人邀请我给历届以来的《歌手》参赛选手唱功进行排名,我也一直在回避,因为我认为抛开体系化的问题转而赋予体验式的结果以崇高是无意义的,但在今年的节目结束以后,我认为这个问题有了新的回答方式:Faouzia就是九季歌手以来纯粹发声层面上最强的选手。至于审美就见仁见智了,或许在现代通用语境里她不够前卫时尚,但却在这种大气、理性、克制、勤勉之下滋生出了另一种带点坚强的浪漫,是一种华语乐坛至少十年都没出现过的大女主气质,古典的底子加上阿拉伯民间音乐的调式,简单而清新的结构,再配合这女武神般的眼神,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