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平平淡淡却又虐到骨子里的虐文?
(已完结)
这是我死去的第十年,也是我当阴差的第十年。
因为没有亲人烧纸被同事嘲笑,于是我决定回去看看。
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给我烧纸,难道我已经被遗忘了?
01
我说要请假的时候,还在处理工作的阎王愣了一瞬。
他抬头看我,满眼疑惑,「请假?」
我点点头,「嗯,请假。」
过了许久,他问我,「为什么?」
我心中酸涩,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想家了,想回去看看。」
其实是昨天我无意间听到几个同事的对话。
「你说林音生前是不是干了很多坏事啊?」
「怎么说?」
「我来阴间当差差不多七年,都没见过有人给她烧纸。」
「我觉得不应该吧,我感觉她挺好的。」
「那都是假象,要是她真的好,她亲人为什么也不给她烧纸?」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死后这几年,我爸妈每年都会给我烧纸。」
「所以说业绩再好又怎样,还不是个没人挂念的可怜虫,呵呵呵呵。」
我并没有上前跟他们理论,因为他们说的没错。
来阴间十年,除了前三年收到了家里人给我烧的纸,这七年我一次都没有收到过。
而且下午我和同事去阳间做死亡原因调查,还顺带去看了他们。
我妈穿着我当初花大价钱买的裙子,画着精致的妆容在跳广场舞。
我爸在不远处跟人下象棋,小老头有说有笑,说话声音中气十足,看来身体还很不错。
过了没多久,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我弟来喊我爸妈回家吃饭,说他老婆做了红烧排骨。
我飘过去围着我弟转了好几圈。
他已经二十七了,不再是那个上赶着找揍的小屁孩了,长高了,变帅了,也懂事了。
我爸妈不愿意回去,他就温声细语哄他们回去。
不像以前那样,很不耐烦的说一句「你们爱吃不吃」,然后转身走了。
我摸摸他的发顶,笑的宠溺,「小伙子不错啊,长大了。」
后来我又去看了我姐。
她的大女儿考上了重点中学,过几天就要报到,她在欢欢喜喜的给女儿收拾学习用的东西。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身形一顿。
我飘过去一看,是一件很漂亮的粉色外套,和一顶粉色假发。
这件外套和假发是我姐给我买的。
02
十八岁时,我查出肺癌晚期,医生说我活不过五个月。
可我爸妈不愿意放弃我,带着我辗转在各大医院。
但结果都不尽人意,癌细胞已经扩散,无法控制。
我其实很感谢爸爸妈妈,因为他们的不愿意放弃,让我多活了两年。
二十岁那年,我的病情彻底恶化,医院通知爸妈带我回家。
回到家,我姐也在,她看到我惨白的脸和光秃秃的头忍不住红了眼眶。
为了哄她开心,我摸摸我的光头,笑着说,「等我好了,我要把这玩意染成粉色,然后再买一件粉色外套,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没几天了,虽然他们没说,但我一直都知道。
我姐为了满足我的心愿给我买了这些,只是我再也没机会穿了。
因为回去后没几天我就不行了,疼的起不来,吃不下,整个人昏迷不醒。
我爸实在不忍心我受罪,强忍着心痛拔了我的氧气。
死后我的灵魂飘在空中。
我看到向来坚强的我爸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不住的从眼眶滑落。
我妈抱着我的尸体大哭出声,「我的乖宝,我的孩子,老天爷啊,我的命啊。」
因为过于激动,我妈哭晕了好几次。
我姐怀里抱着给我买的粉色外套和粉色假发,她张着嘴想说什么,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我弟没哭,但从他惨白的脸色,还有不可置信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其实也很难过。
我和我弟相差三岁,从小打到大。
记得我刚生病那会,我弟还说是因为我懒,不想去学校,所以才装病。
他还嘲笑我,「原来乖乖女也有不乖的时候。」
可当他看到检查报告单的时候,好几天没说话。
那天下午我睡着了,迷迷糊糊听见哭泣声,睁开眼睛一看,是我弟。
他趴在我的床边低声哭泣,嘴里还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弟,便一直装睡。
等他哭够了转身出去,我才再次睁开眼睛,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滑落。
03
有时候我会抱怨老天的不公,为什么会是我得这个病?为什么我要死?
明明我也才刚十八岁,我还没有孝敬爸妈,还没有走出去看看我们的大好河山。
我想,或许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吧,老天在惩罚我。
我看了一眼我姐,她面色如常,不像我刚死那会,都看不得这件衣服,看到就哭。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回到阴间,我有些说不出的惆怅。
看他们这样我其实很高兴,但又很伤心。
我不想让他们因为我的死而继续难过,但也不想这么快就被他们遗忘。
刚好这时我在阴间的闺蜜徐青青来我家找我。
我急忙仰头,将快要决堤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没发现我的不对劲,有些激动的说,「音音,你猜我爸妈今天又给我烧了多少钱?」
我摇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少。」
她生前是富二代,生活费都是几十万几十万的。
死了就更不用说了,家里人给她几亿几亿的烧。
羡慕嫉妒啊。
她听出了我声音中哭腔,有些慌了,「音音你怎么了?」
我咧嘴一笑,「没什么。」
她掐掐我的脸颊,「你的脸都快变成苦瓜了,还说没事。」
但我不愿意说,她也就没再多问,只拉着我说,「走走走,姐今天请你吃大餐,去吃你最喜欢吃的烤肉怎么样?或者火锅?再或者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我都给你买。」
本来蹭吃蹭喝挺高兴的。
但路上又遇到那几个说我坏话的同事,他们阴阳怪气的说我没人爱,没人要。
徐青青是个暴脾气,冲上去就要理论。
在阴间打架可是要被送去第十八层地狱的。
我一把拉住她,「青青算了,我们走吧。」
她怒不可遏,「你别拉我,今天不打死他们几个背后嚼舌根的鳖孙,我就不姓徐。」
我紧紧抱住她,语气失落,「他们说的也没错,我确实七年没有收到家里人给我烧的纸。」
她突然愣住了,随即叹口气摸摸我的头,「或许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或许吧。
04
想了一夜,我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给我烧纸?难道他们真的已经把我遗忘了?
阎王看我一脸坚定,叹口气,「那你全勤奖不要了?」
我苦笑一声,「不要了。」
「年终奖不要了?」
「不要了。」
他眉头微皱,「那你以后怎么生活?」
阴间物价高,一个白面馒头就要十阴币,而且工资还贼低。
我业绩第一,一个月也才三千。
如果没有亲人烧的纸钱,在阴间光靠朝九晚五的工资是很难生存的。
所以自从家里人不再烧纸,我就拼了命的工作。
没日没夜,全年无休,为的是全勤奖和年终奖。
有了这些,我才能继续在阴间生活。
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吃不了山珍海味,但也不用勒紧裤腰带。
可如今我连这些都不要了,阎王着实有些想不明白。
记得我刚到阴间那年,是可以去投胎的,但我没去。
当时阎王问我,「为什么不去投胎?」
我笑笑,「想换个方式尝尝生活的苦。」
实际上我只是放不下还在阳间的他们,我怕投胎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舍得,也不想。
虽然现在阴阳相隔,但最起码我还能偶尔看到他们。
生活再苦又怎样,只要他们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
只是那时候我没有考虑到死去的人会被慢慢遗忘。
所以现在他们有可能已经把我遗忘了,我有点受不了。
我迫切的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已经被他们遗忘了?
05
最后阎王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同意给我请一个月的假。
然而阴间身份是不能够接触到阳间人的,所以我又花钱买了一个阳间身份。
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包,我心凉了一大截,活着没机会挣到什么钱,死了也还是穷逼一个。
我以后要怎么在阴间生活,唉。
我的阳间身份是一个没有亲人的二十岁出头的姑娘。
她和我同姓,就连名字也很像,叫林茵,刚好和我死那年是同样的年纪。
回去的第一时间,我跑去广场找我妈。
借着想学广场舞的由头跟我妈搭话,「阿姨,我看你跳的特别好,你教教我好不好?」
我妈明明前一秒还和别人有说有笑,可看到我,她的笑容瞬间消失。
看了我一眼后说了句,「找其他人,我没空。」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我妈背影有些落荒而逃。
我笑着摇摇头,肯定是我看错了。
我紧跟在她屁股后面,「阿姨,你就教我跳广场舞吗,我真的很想学。」
我妈防骗意识还挺强,怕我是骗子,根本不愿意搭理我。
不过还好我知道她喜欢什么,能够投其所好,经过几天的不懈努力,我妈终于放松警惕。
当天我就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妈带我回家吃饭。
我妈一愣,「你想去我家吃饭?」
我猛烈点头,「对啊,特别想。」
我妈眉头微皱,一脸探究的看着我。
过了许久她问我,「为什么?」
我想去看看家里还有多少我存在过的痕迹。
我低下头小声说,「因为我爸妈死的早,我已经不记得和他们一起吃饭是什么感觉了,看到阿姨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很亲切,有我妈妈的感觉,所以我想重新尝试一次,可以吗阿姨?」
整整十年了,我真的都快忘记和爸妈一起吃饭是什么感觉了。
我很怕我妈不答应,可抬头,突然发现我妈泪流满面。
06
我一时间有些慌乱,急忙给她擦眼泪,「不是,阿姨你怎么哭了?」
她猛地将我揽进怀里,大哭出声。
看我妈哭得这么伤心,我呼吸一滞,心尖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我在想,是不是我妈想起了死去的我?
所以我妈并没有忘了我是吗?
等情绪稳定,我妈擦擦眼泪,有点不好意的跟我道歉。
「对不起啊茵茵,我实在太心疼你,就忍不住哭了,对不起啊。」
原来不是因为想起我。
虽然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被他们遗忘的准备,但我还是好失落。
我摆摆手,装作一脸无所谓,「没事了阿姨,我早就习惯了。」
因为我的不幸,我妈同意带我回家吃饭,而且还要请我喝奶茶。
我又惊又喜,以前喝奶茶我妈总会骂我,我想让她体验体验我的快乐她都不愿意。
如今她愿意去尝试,我又在想,会不会是因为我?
刚才的那点郁闷和伤心瞬间一扫而空。
到了奶茶店,我点了两杯生前我最喜欢,最想让我妈尝尝的奶茶。
我帮她插上吸管,一脸期待。
她喝了一口,我急忙问,「怎么样阿姨,好喝吗?」
她笑着点点头,「很好喝。」
我颇有些得意,「是吧,我就说好喝。」
十年没有喝到这一口了,可想死我了。
一口气喝完一整杯奶茶,我心满意足的摸摸肚皮。
然而扭头看了我妈一眼,发现她也在看我。
我笑笑,「怎么了阿姨,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摇摇头,「没有,就觉得你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妈不会是认出我来了吧?
我突然有些紧张,又有点期待。
紧张的是,出发前阎王知道了我来阳间的目的,他告诉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不然我就再也不能在阴间当差了。
然而不当阴差有两个结果,要么我去投胎,喝了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要么变成孤魂野鬼,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失去记忆。
不管哪一种,代价都是我再也不记得他们了。
所以哪一种都是我不想要的。
期待的是,我妈是不是还记得我,还在乎我,还想着我?
07
我试探的问,「是吗,那你在哪里见过?」
我妈很认真想了想,「记不起来了,但就是感觉很熟悉。」
记得十五岁那年冬天,我妈生日那天,我穿着玩偶装想给我妈一个惊喜。
没想到我妈一眼就认出了我,她还说,「你是我生的,不管变什么样,我都不会认不出你。」
可是现在我就在她眼前,她却认不出我了。
我妈突然笑了,「我想起来你像谁了。」
温柔的话语和宠溺的眼神让我呼吸一滞,心脏砰砰砰狂跳个不停。
我妈是不是认出我来了?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就好像当头给我一棒,我整个人僵住。
「像我儿媳妇,每次喝奶茶都把自己搞得跟个小花猫一样。」
说着帮我擦了擦嘴角。
所以奶茶也不是因为我,而是我弟媳喜欢喝。
我妈又喝了一口奶茶,一脸嫌弃。
「真不知道这齁甜的玩意有什么好喝的,至于让你们这些姑娘这么喜欢?」
继而她又说,「算了,喜欢喝就喝吧,等回家的时候我帮她带一杯。」
我心疼的厉害,急忙站起身,「阿姨,我就先回家了,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去找你。」
我妈没发现我的异常,点点头,「好,我家地址你记住了吧,需不需要我再说一遍?」
我摇摇头,「不用了阿姨,我记住了,我就先走了。」
出了奶茶店,我疯狂奔跑,跑到实在没有力气,坐在路边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
但哭着哭着我就笑了。
我应该高兴的,这样就说明他们不再因为我的离开而痛苦了。
过往的路人看我又哭又笑,眼神怪异,看我就好像看神经病一样。
突然我的视线中出现一双黑色皮鞋。
我缓缓抬头,就见我弟一脸担忧,「小妹妹你没事吧?」
这声小妹妹让我再次绷不住。
林毅,我是你姐啊。
我掐住自己的大腿,「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
我弟蹲下身来与我对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但所有苦难终将会过去的。」
有了我弟打头阵,路人这才纷纷上前。
「是啊姑娘,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别哭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都在安慰我。
可我的心更加悲凉。
对于我的家人来说,我的死也是苦难吧。
他们的苦难过去了,也就将我彻底遗忘了。
人群散去,我弟也走了,他临走前说了句,「小妹妹,加油。」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心想,是不是我真的该去投胎了?
08
晚上七点,我准时到的,开门的是我妈,「茵茵你来了。」
她牵着我进了家门。
我笑着跟坐在沙发上的我爸打招呼,「叔叔好。」
我爸点点头,「你好。」
从厨房出来的我弟看到我愣了一瞬,「怎么是你?」
我妈愣住了,「你们认识?」
我弟笑了一下,「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很可怜的小姑娘。」
我妈牵着我坐沙发上,一脸担忧,「茵茵你怎么了?我听小毅说你哭的可伤心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千万别藏在心里,一定要告诉阿姨,如果能帮上什么,阿姨一定会帮你的。」
我摇摇头,「阿姨我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累,还有点想我爸妈了。」
我妈跟我弟媳在厨房做饭。
我弟在书房加班。
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关于我的东西,就连我放在客厅沙发上的长条狗娃娃也不见了。
这时我爸给我端来水果,「茵茵来,吃点水果。」
没有我爱吃的小番茄,也没有我爱吃的石榴,全是我曾经最讨厌的水果。
我拿起一块苹果,味如噘蜡。
在饭菜端上桌时,我激动到全身发抖。
糖醋里脊,红烧肉,酸汤肥牛......
全是我爱吃的。
我抬头看向最后端着玉米排骨汤的我爸。
这也是我最爱的,我爸唯一会的一道菜,还是我说我喜欢,我爸才学的。
只是我爸的一句话让我彻底心凉。
他笑着喊我弟媳,「可可,你看你妈做的全是你爱吃的菜,还有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玉米排骨汤,今天可要多喝几碗。」
继而又扭头对我说,「茵茵你也尝尝,这是叔叔的拿手菜,可可喝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我掩下心中的酸涩,点点头,「好的叔叔。」
饭菜还是和以前一样可口,可我却一点都不开心。
我看了一眼可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可可看我的眼神特别怪异。
大家聊了很多,聊得也很开心,但却对我只字不提。
我不甘心,装作不经意说,「阿姨,您和叔叔就林毅一个儿子吗?」
我妈笑笑,「我还有个大女儿。」
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是吗,原来阿姨还有个女儿。」
可是后来的聊天依旧没有我。
09
我妈聊天聊开心了,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话里话外都在说她过得很好,吃得饱穿得暖,每天都很开心,没有任何烦恼。
我感觉不到她有任何炫耀的意思,但就是好像有点故意说给我听的一样。
因为聊得有点晚,我妈干脆让我住家里。
我答应了。
我爸被我妈赶去客厅睡沙发。
我旁敲侧击,「阿姨,我看你们家不是有三间房,叔叔不可以去睡那间吗?」
我妈笑笑,「那间房是杂物间,放的都是一些垃圾,住不了人。」
怪不得上了锁,原来是杂物间啊。
没有喜欢的水果,我爱吃的饭菜也不是专属,就连我的房间也没有了。
所以他们真的已经把我遗忘了啊。
不过也好,不会再痛了。
在阳间的第十七天,我决定回阴间了。
说要走的时候我爸妈他们很震惊,「要走了,去哪里?」
我笑笑,「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妈愣了一瞬,「不回来了吗?」
我摇摇头,「不回来了。」
回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妈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说了一句,「那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叔叔阿姨,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我装作很洒脱的样子,「叔叔、阿姨,那我走了,你们一家一定要幸福哦。」
说完我一秒都待不下去,转身就走。
转身的瞬间,泪如雨下。
我忌日那天,其实还在期待,早早的跑到坟前等待。
可是等啊等啊,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了太阳落山,他们还是没有来。
我又飘去了我家,才知道原来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我妈忙着跟新认识的姐妹们逛街。
我爸跟约好的棋友在电视上看国际大师下象棋。
今天是我弟和我弟妹的结婚纪念日,我弟带着她吃烛光晚餐。
而我姐和姐夫,在来阳间的前一天就带着孩子去旅游了,还没有回来。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我亮的。
他们都说,时间可以淡忘一切。
我以前不信。
因为我的家庭和睦,爸爸妈妈姐姐弟弟都很爱我,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把我彻底遗忘。
可是我现在信了,是真的,一个十年就足够。
或许还要早,他们在我死后的第三年就已经将我忘记了。
不过这确实是件好事,他们不会因为我的死而继续黯然神伤。
10
哭过之后我通透了,我真的应该去投胎了。
我告诉阎王我想去投胎了,阎王笑笑,「想通了就好。」
回去后我闷闷不乐,徐青青问我怎么了,我也不说。
其实我是不舍的,但不离开很痛苦。
晚上我和徐青青喝了很多酒。
我说,「我要去投胎了。」
她笑了,「真的?」
我点点头,「嗯,真的。」
「可之前我劝你你还不同意呢,怎么现在想通了?」
「他们真的都不记得我了。」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徐青青失声痛苦。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去了奈何桥,然而喝孟婆汤的时候徐青青突然出现。
她说,「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喝吧。」
忘川河出现了一幅画面。
我妈跪在我的坟前哭的肝肠寸断,我爸抱着近乎崩溃的我妈默默流着眼泪。
身后是低着头默默哭泣的我弟、弟媳可可和面色一片灰白的我姐。
我妈哽咽着,「音音你走了是吗?可你走了妈要怎么活啊,我的音音,我的宝贝,我的命啊。」
我有些不解我妈说的话,扭头看向徐青青,她递给我一封信。
我打开一看,是弟妹可可的。
「姐姐,我是刘可可。
我不知道这封信最后能不能到你手里,但我还是觉得这些事我要告诉你。
其实爸妈从来没有忘掉你,他们依旧活在失去你的痛苦当中。
至于他们为什么表现得云淡风轻,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你的样子。
我听林毅说,妈在你走后的第一个月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她一直都说看到了你,爸爸以为是妈妈思虑过度出现了幻觉,可第一年是这样,第二年也是这样,第三年还是这样,爸爸不放心,带妈妈去医院看了精神科,大夫说妈妈精神没有问题,他们这才意识到,或许妈妈说的都是真的。
本来能看见你妈妈还挺开心,可直到那天妈妈听到你和旁边人的对话,你抱怨阴间的生活很苦,睡不好,吃不好,旁边的人问你,那么苦为什么你不去投胎,你指了指妈妈说,放不下。
妈妈知道你在阴间受苦,不忍心,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家里人,大家商量着要让你去投胎,所以从那时起,他们装作已经放下你的样子,这样的日子看似很正常,但实则压抑崩溃。
后来林茵出现了,她在的这段时间,是爸妈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但姐姐你知道吗,妈妈看得见你的灵魂,所以大家一直都知道林茵其实就是姐姐,只不过不能和你相认,因为他们怕你舍不得,到时候就功亏一篑了。
可是直到你真的走了,妈妈看似比以前更精神,结交了新的姐妹,和她们逛街吃饭,看起来很开心,可我知道妈妈已经近似崩溃的边缘。
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留下遗憾,既然有机会,那就好好告个别吧。」
11
原来妈妈一直都能看到我,怪不得她见到我的时候是那种反应,下意识的落荒而逃。
她不是不在乎我,只是怕露馅。
而且她生病那次我确实去了,就站在床边看着她。
在她睁开眼的一瞬,我好像从她眼里看到了激动。
我以为是我看错了,没想到那次她真的看到了我。
阎王看到我愣住了,「你不是去投胎了?」
「我想回阳间。」
「你怎么又要回去?」
经过我的软磨硬泡,阎王再次让我回去,不过回来后我必须投胎。
我答应了。
我又回到了阳间,装作物业的敲开家门。
我爸开的门,「你找谁?」
「我是物业的,你们厨房水管坏了是不是?」
「没有啊,我早上用的时候还好的。」
我爸要关门,我一个矮身从我爸胳膊底下钻了进去。
我爸生气了,「你干什么?你再不出去我报警了。」
我也装作很生气的样子,「那你报警啊,我看你报警了谁当你女儿。」
我摘了口罩,我爸愣住了,「音音?」
「爸,是我。」
我爸哭着抱住我,「我的乖女儿,你怎么,怎么回来了?」
我妈听到动静从卧室走了出来。
我哽咽着,「妈。」
我妈瞬间泪如雨下,颤抖着走过来紧紧将我抱在怀里。
「我的乖宝宝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看了一眼和我弟紧紧抱一起,泪流满面的可可。
「因为可可告诉我,我应该和你们好好告个别。」
我弟一脸诧异,「你怎么知道林茵就是姐姐?」
可可笑了,「因为眼神。」
他们看我的眼神满是爱意。
我在阳间的身份还有段时间,所以我提议一起去旅游。
我找了个机会谢了可可。
她笑着说,「你是林毅的姐姐,那也就是我的姐姐,我们是一家人,我这么做是应该的。」
我姐得知我回来的消息,也急忙赶了回来,抱着我泣不成声。
我们一家去了很多地方,参观了我爸最想看的博物馆,吃了我妈最想吃的肚包脑,看了我姐最想看的海底世界,玩了我弟和可可最想尝试的滑雪。
他们问我想完成的心愿是什么?他们帮我实现。
我笑笑,「已经实现了。」
死的那天我想着,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想和他们到世界各地旅游。
虽然世界各地没有转到,但我的心愿已经实现了。
我心满意足了。
这段时间有多快乐,离别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我怕自己绷不住,牙齿紧咬。
我和他们拥抱告别。
我妈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哽咽着说,「音音,我的好女儿,去投胎吧,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离开后对我们的打击确实很大,但人生在世,固有一死,只是先后而已,所以你放心的去吧,爸爸妈妈过得很好,姐姐弟弟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你放心的去吧,别舍不得,好吗,如果可以,我们一家来世再团聚。」
再有多不舍,我还是得走了。
我挥挥手,钻进那束光中。
身形消散,我说,“忘了我吧。”
番外:
可能是今年的孟婆汤兑的水太多,我投胎后并没有失去全部记忆。
只不过我的运气不太好,出生在了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因为夫妻俩想要个儿子,所以不要我了,他们将我丢到大山自生自灭。
我那叫一个害怕,我很想喊救命,可发出来的声音却只是咿咿呀呀。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老林你快来,这里怎么有个孩子?」
「是哪个缺德的把孩子丢这里的?」
「我们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我们好送她回家。」
有人把我从地上抱起来。
入眼的是我最熟悉不过的脸,是我爸我妈。
我妈打开包着我的襁褓后突然惊呼出声,「老林你快看。」
我爸又笑又哭,「老天有眼,是我们的音音回来了。」
我还纳闷我爸妈怎么知道是我?
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我肩膀上有个长得像猪头的青色胎记。
这个胎记,是我小时候为了就一个差点落水的小朋友,摔倒肩膀磕在了石头上。
等伤口长好,就有了这个像猪头一样的青色痕迹。
因为这个胎记我都不敢穿短袖,大家笑话我。
以前我有多讨厌猪猪胎记,现在就有多喜欢。
因为它,爸爸妈妈才能再次和我相认。
后来我才知道,阎王就是那个小朋友。
怪不得对我这么好,原来是来报恩的。
我还差点以为他暗恋我呢。
哈哈哈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