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真正心狠手辣的女主?
【全文完结】
我的未婚夫君死在暴君的龙榻上。
衣不蔽体,遍布伤痕。
人人都嗤笑他不知廉耻,毫无自尊。
可他也曾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温文尔雅,风光霁月。
直到暴君看上他已作人妇的姐姐,强行收入后宫。
姐姐不堪受辱,一头撞上铜柱。
暴君大怒,将顾府满门抄斩,却在行刑时见到他,惊为天人。
为了让他服软,暴君以顾府性命作要挟,日夜将他折磨,最终凄惨死去。
后来,我毅然入宫选秀,凭一张绝色的脸成为宠妃。
穿上薄如蝉翼的纱裙,涂上鲜艳带毒的口脂。
「夫君,你再等一等,我定会用这昏君的鲜血为你祭奠。」
1
顾清玄死了的消息是在傍晚才传来的。
据说是死在龙榻上。
身上的手链脚链仍紧紧锁住,面容惨白如灰,衣不蔽体,浑身都是青紫伤痕,鲜血淋漓。
根本分辨不出从前温润如玉的样子。
暴君谢子成只冷冷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眸子里毫无任何怜悯之意,就不耐烦地摆摆手。
「当真是无趣至极,朕这样好吃好喝地供着他,竟还如此禁不起折腾。来人,赶紧将他扔去后山,以免宫中沾染污秽!」
就这样,顾清玄连死都未能尽全衣冠。
曝尸荒野,被野兽啃食骨肉。
只剩一具残缺不全的尸骨,任凭风吹雨打,永远得不到安息。
当时我正在埋头刺绣,听到时身子猛地一颤,绣花针顿时刺入指尖,渗出鲜红的血渍,滴落在锦缎上。
我不由长叹一声。
真是可惜,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蜀锦料子。
从前曾答应顾清玄要送他荷包,可我手笨,自小女工不好,是以一直做不好。
他总会笑着摸摸我的脑袋,目光中的温柔似要溢满出来。
「我家阿念聪颖过人,不过是个小小荷包,又怎会把你给轻易难住?反正不急,我等你便是。」
如今我终于勤练许久,没想到竟是用不上了。
丫鬟秋容心疼极了,以为我会哭,连忙将我紧紧抱住,轻声安抚。
「小姐莫要伤心,您若是哭坏了身子,顾公子在天之灵,又岂能安心?」
闻言,我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她这话当真好笑,我怎么可能会哭呢。
甚至绝不会轻易掉一滴泪。
毕竟这是好事,又怎么会哭呢。
顾清玄这些年一直备受折磨,谢子成用顾府上下八十二条性命作要挟,若不屈服顺从,乖乖做暴君的男宠,便将血洗顾府,诛灭九族。
他又如何忍心顾府因他一人受到牵连,于是背负起难以言明的痛苦屈辱,任由暴君狠狠打断他的脊梁骨,将他碾踩在泥泞之下,彻底沦为暴君的玩物。
谢子成几欲对他痴迷成狂,却又害怕他寻死,就命人挑断他的手脚筋,整天用黄金链拴住,如同牲畜一般永远囚禁在寝宫。
而暴君又深谙各种折磨人的手段,古怪癖好众多。
我从来不敢想象,顾清玄是如何一日又一日,在那永无天日的黑暗中,极其艰辛而绝望地熬过来。
如今,他终于彻底解脱,恢复自由身躯,再无人能折磨束缚他。
作为他的未婚娘子,我是该替他高兴的。
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哭呢。
我努力朝秋容挤出一个最完美的笑容。
「傻丫头,你放心便是,我绝不会哭,更不会让身子垮下去。」
「相反地,我会爱惜保重自己的身体,甚至比从前还要活得更好,绝不会让他还要为我担心。」
语毕,我揩干秋容脸上的泪水,又吩咐她去将窗子关好。
或许是今夜的风太大了,吹得我眼睛都疼了。
我抬手去揉,将那点温热全藏在手心里,又低头重新去找锦缎做荷包。
毕竟答应过他的,我不能食言。
2
顾家是京城簪缨世族,顾清玄的祖父曾是大齐有名的武将,与太上皇一道上阵杀敌,驰骋疆场,太上皇亲封武安侯,地位显赫。
但顾父并未继承一点武将的体魄,自小身子骨弱,喜好读书,后来做了朝廷的户部尚书。
他为人清正廉明,刚直不阿,是为民造福的好官。
顾清玄从小视父亲为榜样,刻苦读书,他天生奇才,惊才绝艳,十八岁时殿试夺得状元,让无数人称赞不已。
而他又生得俊美无俦,龙章凤姿,京城多少达官贵族欲将女儿许配给他。
都被他拒绝了。
他微一拱手,端得是风清月明,芝兰玉树。
「承蒙诸公抬爱,然我心中早有所属,我曾起誓会娶她为妻,自当不负所托,信守承诺,绝不辜负。」
是,他口中的女子正是我。
我和顾清玄从小相识,我爹是江南道御史,与顾父有同窗之谊。
他母亲是江南大家闺秀,与我娘又是手帕交,所以两家常有来往,每每回江南探亲,他总会跟着一道回来。
尽管每次只逗留一个月,但对我而言,只要能见到他,总会让我欢喜许久。
我少时非常顽劣,没有女儿家的模样,常惹得爹娘生气。
只有顾清玄从不怕麻烦,循循善诱,教我读书认字,弹琴作画。
可以说,他是我的半个先生。
所以我只缠着他,当他要前往京城,我总会又哭又闹,还嚷着要一起去。
每每这时,娘便气得头疼,忍不住对我训斥:
「女儿家家的,应当稳重矜持,怎的一点都不知羞,今后有哪家儿郎还敢娶你!」
我朝她吐吐舌,当即反驳:
「哼,我眼光高得很,旁家儿郎才不稀罕,要嫁也只嫁清玄哥哥。」
十四五岁的顾清玄眼底浮出笑意,眸子温润清亮,极尽宠溺。
「好啊,等阿念及笄之年,我定会来娶你。」
或许,年少戏言如风过耳,早已不知飘向何处,但少年人的情爱却似陈酒,愈久愈浓。
顾清玄夺得状元那日,爹受邀参加琼林宴,我跟着去了京城。
当我出现时,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只盯紧了我,眸色灼灼。
明明一个字没说,神情中却已闪过温柔的、眷恋的、依依不舍的光芒。
就在那晚,我与他在明月见证下许了终身之约。
3
后来,我便望穿秋水地等待着及笄之日。
然而还未等到这一天,却等来了顾府满门抄斩的消息。
当年先帝膝下有八位皇子,一直不曾立下储君,是以先帝重病之时,诸位皇子为争夺皇位,一个个斗得你死我活。
而三皇子谢子成早因买卖官员一案被发配苦寒之地,根本没有人会视他为对手。
但就在皇子们打算玉石俱焚时,谢子成出现了。
原来他在发配之地笼络地方官员,结党私营,暗自组织了一支军队,趁着朝堂之乱偷偷潜入京城。
之后,他打着「清君侧」名义迅速扫除所有威胁。
他这人阴狠毒辣,手段残忍,那些皇子们及其家眷无一不死在他的手下,以绝后患。
他又逼迫先帝写下退位书,成功登基为帝。
然而谢子成做皇帝这几年,不思朝政,整日骄奢淫逸,将身为帝王的所有责任抛在脑后。
他一向贪恋美色,为了能和美人们嬉戏玩乐,大肆修建行宫,劳民伤财,惹得天怒人怨。
那些上书劝谏的官员都被他打的打,杀的杀,是以百官们敢怒不敢言。
最终只能作罢。
但暴虐荒唐如他,永远不知满足。
宫中那些美人妃嫔们没过多久就被他厌弃,他开始变得烦躁,一不顺心就将怒怨发泄在她们身上。
他喜欢看她们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模样。
眼睛里透露出濒临死亡时才有的恐惧和绝望,偏又毫不甘心,无能为力。
那种将他人的生命完全掌控在手心里的感觉,让他变得痴迷而疯狂。
谢子成完完全全成了一个疯魔的暴君。
眼看宫里的美人们越来越少,他又开始空虚,极力寻找新的目标。
可没人会想到。
他竟厚颜无耻地把心思打到朝臣的妻子上。
4
除夕宴上,谢子成虽然与群臣畅饮,但目光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望向顾云惜。
那双锐利的眸子里尽显贪欲之色,他究竟意欲何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顾云惜是顾清玄的姐姐,比他大五岁,从小便是京城不负盛名的美人。
如今,她早已嫁给大理寺少卿吴幸阖。
夫妇二人相敬如宾,鹣鲽情深,是京中让不少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就在宴席进行到一半时,谢子成突然放下手中碧绿的琉璃酒杯,漫不经心地笑问吴幸阖:
「这就是你夫人?顾文恒的女儿?」
「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爱卿得此佳人,实乃艳福匪浅,倒叫朕有些羡慕不已啊。」
这话实在是唐突轻佻,但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个敢质疑的。
顾云惜的脸色瞬间苍白,双唇都在轻颤,吴幸阖赶忙握住她的手,牢牢不放。
有夫君护着,她这才放下心来。
吴幸阖立刻起身,朝谢子成微微鞠躬后,才眼含笑意地看顾云惜一眼,恭敬答复。
「是,微臣实在幸运,能得娘子垂青,微臣曾在心里发誓,此生必竭尽所能护娘子周全,绝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闻言,谢子成幽黑的眼底深不可测,似是微微震动,又像是有讶异与杀机,一闪而逝。
隔了很久,他才再开口,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带着些醉意。
「吴卿实乃真性情,朕敬你一杯!」
如此一番,这场风波才终于勉强过去。
可就在筵席快结束时,顾云惜竟突然感到头晕,随即栽头倒下去。
吴幸阖心急如焚,焦急大喊:「娘子!你怎么了!」
谢子成适时开口:「爱卿莫慌!来人,速将吴夫人扶进偏殿休息,再让御医过来瞧瞧!」
御医很快过来,诊断之后开了一副药。
「启禀陛下,吴夫人是因酒醉而昏厥,幸无大碍。然其体弱,此刻难以承受马车之颠簸,唯恐伤其元气。」
吴幸阖陷入为难,就听谢子成不以为意。
「这有何难?让你夫人留在宫中便是,待明日醒来,朕命人将她送回府。」
吴幸阖总觉得此事蹊跷,但又担忧顾云惜的身体,只得遵从圣意。
怎料当顾云惜第二天醒来后,竟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谢子成身侧。
发生什么一目了然。
她极其惊恐地抓过锦被遮住身躯,怎料被谢子成用力扯去。
他神色餍足,眼中闪过几分嘲弄的笑意。
「你遮什么?朕昨晚上可是什么都看过了,你放心,朕对你很喜欢,定会对你好的。」
顾云惜无助地落泪:「我夫君呢?他在哪里?」
谢子成脸色骤变,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颈。
「你如今已是朕的女人,还妄敢提其他男人,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眼看她脸颊憋得通红,呼吸难以自持,这才松开手。
顾云惜悲愤交加,自知此生再难见到夫君后,绝望之下的她怒指暴君。
「苍天无眼,昏君篡位!我誓咒你不得善终,永堕沉沦,没有安宁之日!」
而后一头撞上铜柱,当场殒命。
这些秘辛都是我后来才知晓的,然而故人已去,只能将一番仇恨深埋在心底。
当日,吴幸阖只身闯入皇宫,欲与暴君对峙,然而还未见到谢子成,就死在无数箭矢之下。
谢子成为杜绝后患,坚称顾云惜身为人妇,却生性放荡,行为不检,竟半夜爬上龙榻欲行勾引之事。此等淫妇,天理难容,实乃世间之大恶!
不仅下令将她的衣服扒了,挂在城楼上供所有人观看。
他还当即下了圣旨,顾家有教养之过,理应一并处置,即刻满门抄斩。
无数朝臣跪下求情,都被以相同罪名惩处。
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府满门被铐上枷锁,上了刑场。
然而,就在抄斩的那一天,谢子成亲自监斩。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跪着的顾清玄。
彼年不过二十岁的顾清玄,天人之姿,月华之容,纵然身负镣铐,满身污秽,却也难掩其俊美姿容。
就连顾云惜站在他面前,也将黯然失色。
谢子成如此爱美人,哪怕他是男子,也再难移开视线。
当即就奔到他面前,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唇角贪婪的笑容里,最终只缓缓问出一句:
「若爱卿随朕入宫,顾家这些人的死罪,全都可免,爱卿意下如何?」
所有人都明白他这话是何意。
顾父气得浑身发抖。
「你休想!他是我顾家男儿,自当铁骨铮铮,百折不挠,宁死不屈,绝不会做你的男宠!」
是,顾氏一族百年基业,是全京城百姓都敬重称道的名门望族。
世代赤胆忠肝,刚正不阿,从不畏惧生死,从不苟且偷生。
所有人都以为顾清玄会冷声拒绝时,他却闭上眼,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再睁开眼时,深褐色的眸里早无任何情绪。
而后恭敬朝谢子成跪下。
「臣顾清玄,愿意誓死追随陛下。 」
顾父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随即长叹一声,眼圈立刻红了。
顾母则一个劲地掉眼泪,满目悲怆。
底下百姓全都静默不语,无一不明白他是在用自己的尊严,以换取顾府所有人的性命。
谢子成极为满意,亲自将他身上的枷锁解开,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下刑场。
然而刚坐下,帝王的眸子里,猛然掀起一道令人惊惧的幽深暗茫。
直视着顾清玄,一伸手,轻佻地抬起他的下颚。
「死罪虽免,然活罪难饶。传朕旨意,顾家男丁尽皆流放,女眷一律充入教坊司,并须身带枷锁,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顾爱卿,你觉得如何?」
顾清玄瞬间面色苍白,两眼充斥血色,那双攒着拳头的手欲要将骨头都狠狠捏碎。
我当时就在人群中,却什么都帮不了他。
只能绝望无助地看着他朝暴君妥协,任凭眼泪覆满了整张脸。
最终,他再次朝谢子成跪下,以一贯的清淡口吻平静说道:
「微臣——谢主隆恩。」
后来,谢子成命人打造了坚硬无比的黄金锁链,将他关在寝宫中,每天都变着法地凌辱折磨他。
就这样,他永远放弃了他的爱情、他的信仰、他的荣耀、他的尊严。
从此沦为世人眼中不知廉耻,不知自尊的苟且偷生之辈。
可那些人懂什么!
他只不过是想让顾府所有人能活下去而已,他有什么错!
因着这个信念,他从一个俊朗公子一步一步走到了忍辱负重的顶端。
这世上,无人能及他一分之坚毅与决然。
他温文尔雅,君子端方,舍生取义,忍辱负重。
于我,他是贤良之夫。
于世人,他是那身怀傲骨、才情横溢的谦谦贵公子。
他满身才华,本应受万人敬仰,天下尊崇。
然今时今日,他却孤零零地被丢弃在荒山上,连具全尸都不曾留下。
不过他不必担心,身为他的未婚娘子。
誓将亲手为他复仇,雪其冤屈。
5
「念儿,你果真铁了心要入宫参与选秀?」
「你可知那君王暴虐无道,丧心病狂,你若踏入宫门,注定凶多吉少,生死未卜。你让爹娘如何承受这锥心之痛,如何安度余生啊!」
爹于心不忍,望着我的目光里噙满泪花,声音几度哽咽。
娘也捏着帕子不断掉泪,语气哀怜,几近恳求。
「我的儿啊,为娘膝下仅你一女,你若遭遇不测,为娘亦将随你去了!」
「为娘在此恳求你,我们宁可自毁容颜,从此隐姓埋名,藏匿于世,只求你能平安度日,可好?」
自从知晓我要进宫选秀,他们整日担惊受怕,好似一夜间苍老十年。
看着他们伤心憔悴的模样,我内心无比难受。
身为女儿,未能侍奉双亲于膝下,已是不孝之极。
若再令他们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此等残忍,何忍加之于亲!
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自从顾清玄死后一年来,谢子成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看谁都不满意。
他将宫中女子与顾清玄作对比,嫌这个妃子眼睛太小,直接挖了双眼,嫌那个美人声音不好听,直接割了舌头。
宫中凄惨之声不绝于耳,妃嫔们伤的伤,死的死。
眼见宫中女子越来越少,谢子成便下了圣旨,进行全国选秀,凡是貌美适龄未婚女子都要参选,不论身份贵贱。
那些家中有女儿的,连夜将女儿许配人家,以免被暴君残忍凌虐。
然而残暴如谢子成,根本不会放过他们,当即以藐视君王的罪责,斩杀全家。
此后,再无人敢私自结亲,只能含泪将女儿送入宫中。
还有不得已的,便狠心将女儿的脸毁容,或者自断一只手脚,才能躲过去。
更有甚者,举家逃亡,一辈子颠沛流离。
娘也是想用这招,让我得以活下去。
只是又怎能实现?
我轻轻擦去娘眼角的泪,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心下凄然。
「天下虽大,但娘认为能藏到哪里去呢?再说那昏君权势滔天,又有何处是他寻找不到的?」
「即便真藏匿起来,爹爹又该如何自处?他一生清正廉明,深受百姓爱戴,被誉为青天大老爷。若因我之故,被迫流亡,恐将背负叛君之名,沈家百年荣耀,岂不一朝尽丧?此举真值得吗?」
「更何况,爹娘深知我心意,清玄哥哥的仇,我定会亲自去报。我必将以那昏君之血,去祭奠清玄哥哥的灵魂,愿他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瞑目长眠。」
「爹娘请宽心,女儿定当处处谨慎,事事小心,绝不让自身置于险地之中。」
提到顾清玄,爹瞬间老泪纵横,悲愤交加。
「唉,清玄明明那般贤良纯善,却遭那昏君百般迫害……文恒兄又身陷远地,此生恐难再返京都……也不知顾府满门屈辱,何时方得昭雪,一洗前耻!」
「也罢,念儿本就应为顾家儿媳,若行逃亡背弃之事,岂不有失我沈家女儿之骨气与尊严!」
「去吧,去做你当行之事,爹娘会在家中焚香祈福,佑你安康。」
我早已泪如雨下,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溢。
「爹娘,不孝之女深感愧疚,无法再陪伴二老左右。待我离去之后,爹爹可联络西南起义军,女儿将暗中传递消息,以尽绵薄之力。」
最后,我朝他们深深伏拜下去,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再起来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得太久了。
这一年里,我花费重金请了几位在大户人家做工的嬷嬷,努力跟她们学习妆容之技,几乎能凭借一双手来轻易改变容貌。
世人常说,两个相爱之人相处时间久了,容貌神态会变得很像。
若是再稍微改些妆容,站在爹娘面前,就连他们都会误以为,我和顾清玄有血脉之情。
我又请来江南风月楼里的花魁姑娘,学习各种引诱男子的手段,从头到尾换了性子。
自古君王多薄幸,单靠一张脸,根本侍奉不了多久。
老话常说,美人在骨不在皮。
光靠外面那点皮相,根本撑不起岁月的消磨损耗,终将尘归尘,土归土。
再如何美丽,男人总会有生厌之日。
真正值得惊艳的是那难得的媚骨,只有深入灵魂的风韵,才能让男子彻底拜服在罗裙之下,将他们的心牢牢拴住。
如今,我已准备好了。
容貌倾城娇艳,腰肢柔软无骨,轻轻一笑,百媚生。
谢子成,我定会让你爱上我。
6
新来的秀女全被安排在钟粹宫,掌事姑姑将我们分为两人一组,细说了规矩礼仪后,才让我们回屋休息。
我和刘思慧分到一个房间,她来自锦州,比我小上一岁。
一张脸鲜妍俏丽,身披浅蓝色素软缎镂金长裙,云鬓上横插一支金镶玉蝶翅步摇,衬得一团喜气。
看到我时,满目震惊,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姐姐莫非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当真是太美了!」
瞬间,我被她的话给逗乐了,忍不住接过话茬。
「咦,你竟能识破我的真身?不过是天宫寂寥,遂思凡尘之乐,故来凡间一游。此事你可要守口如瓶,切莫泄露半分。」
她被我忽悠的一愣一愣,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脸红得一塌糊涂,实在可爱。
「姐姐你是在逗我!我才没那么好骗!」
很快,她就与我就亲近起来,无话不谈。
她和我一样,都是家中独女,此次含泪告别父母,只身一人进宫,前路渺茫无助。
忽然,她无比伤心地低声哭起来。
「姐姐,我真的好害怕,他们都说陛下性情暴虐,对后宫女子严苛异常,令人胆寒。也不知我们姐妹命运如何,是否亦将难逃此劫?」
「呜呜呜……我才刚满十六之年,尚值青春年少,却已面临生死之劫。姐姐,我内心殷切期盼明日能够落选,或可重归父母膝下,再享天伦之乐。」
她看起来很是害怕,我只得轻轻拍她后背,以让她心安。
「你且放心,有我在,就一定会竭力护你周全,保你性命无虞。」
一直等她哭累了,安顿她睡着后,我才终于有空暇时刻。
随即将包袱深处的一块玉珏拿出来,上面只刻了个「清」字,被我紧紧捏在手掌心。
此时,月色清凉如水,空余一兜子幽幽的亮光,镶在那云层边儿上。
我不禁闭上眼睛,默默祈求。
夫君啊夫君,你一定会好好护着我的吧。
7
翌日殿选,我终于见到了那个暴君。
他的容貌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甚至午夜梦回,总会惊吓着从噩梦中醒来。
在我梦中,每一回他都是不同样子,或凶神恶煞,或青面獠牙,甚至蛇头鼠尾,总归不似人形。
否则又怎会如此残暴不仁,杀人如麻。
却从没想过,他竟会拥有一张如此俊朗端正的脸。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让人会误以为才不过而立之年,甚至有着一副漂亮的皮囊,目光温柔,带着一些书生之气。
自始至终,他就端坐着龙椅上,唇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与传闻中的喜怒无常,判若两人。
以至于我一度疑惑,害我夫君之人当真就是他吗?
但我很快就确定了。
因为他的本性没多久就暴露无遗了。
起初,谢子成还端得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无比期待地想看看有何美人。
怎料在看过前面几排的秀女之后,脸上神色越发难看,平静如水的眸子里,猛然掀起令人惊惧的幽深暗茫。
他站起身,抽过一旁侍卫的佩刀,怒吼着就将前面几位秀女一刀捅死。
「此等庸脂俗粉,竟敢妄图觊觎宫闱之地,真乃不知死活,罪该万死!」
其他秀女吓得神色惊恐,有几个甚至当场晕厥过去。
是何下场可想而知。
刘思慧也惊恐至极,身子一个劲地猛颤,好在我们站在最后,她不至于被看到失仪之态。
如今,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唯有入选才能活下来。
我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异常坚定地对她道:「相信我,你一定会入选的!」
有我在身旁鼓励,她情绪平缓许多。
好在之后有几个样貌出众的秀女,终于让谢子成紧皱的眉目舒展开来。
轮到我们时。
我的眸中一片清明,朝他跪拜,动作行礼如仪,最后朝他轻轻一笑。
其实我今日穿着并不华丽,却能让人一眼就移不开目光。
肌肤胜雪,腰身盈盈一握,一袭水雾绿烟罗软纱百褶裙衬得我体态修长,前凸后翘,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我知道自己很美,一笑更是仿若盛放到极致璀璨绚烂的烟火,美得让人沉醉。
不用开口,就已经勾去人的三魂七魄。
果然,不同于之前的暴怒,他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甚至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直奔到我面前。
他神色里情绪复杂,闪过震惊的、疑惑的、不知所措的光芒。
但更多的是狂喜,甚至是深深的迷恋。
他迫不及待地问:「快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我这才启齿:「臣女沈如念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子成的眼睛都看痴了,竟一时忘了说话。
反倒是他身旁的太监低声提醒,这才不至于让他失态。
他激动地大声宣布:「沈氏女如念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姿雅悦,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嫔,封号为俪,赐居长乐宫。」
俪字封号特殊,有夫妇之意,可见其偏爱和唯一。
更何况,还未侍寝就得封号,我自然是头一个。
我连忙跪下谢恩。
「嫔妾叩谢陛下隆恩,承蒙天眷,荣幸之至。愿嫔妾此身,一心一意侍奉陛下,朝夕相伴,不离不弃,直至终老。」
他非常满意,亲自将我搀扶起来。
「爱妃所言甚合朕意,深得朕心。朕心甚悦,特赐珍宝若干,以表朕之嘉赏。」
我再次伏拜跪谢。
之后,他的眼里早就没有别人,炙热的目光毫不掩饰其内心欲望,恨不能即刻就将我拥入怀中。
是以他随便摆摆手,便让秀女们全都留下了。
回去路上,刘思慧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高兴地道:「姐姐,咱们终于活下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但顿了顿,又不免失落起来。
随即停下脚步,深深凝视着我的眼,娇俏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与认真。
「陛下对姐姐如此偏爱,本该是喜事。但我爹常言,君王之心,似海难测,须得步步为营。方才之事姐姐也看到了,难保日后无虞。」
「所以姐姐定当谨言慎行,以保周全,切勿触怒龙颜,以免招致不测。」
我心中不免感动,这是我入宫后,第一个对我这般好的人。
于是笑着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郑重地点点头。
「你且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绝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
……
君心如-知乎结局全文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