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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视角)
我和弟弟互换了身体。
经历过一系列嘲讽,侮辱,咒骂,追杀等,我终于拿到了尚方宝剑,成为此间登峰造极的存在。
在我即将一剑杀了他之前。
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是一场游戏。
而他是此间主角。
如果他死了,我又会重来一世。
我还是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笑话,留着他的命再和我互换一次吗?
1.
“你不能杀了我!”殷澄慌乱而又急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握着手里的剑一步一步靠近他,最终把他逼到了绝境。
“殷澄,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筹码。”我平静地望向他。
望向这个我本来应该恨入骨髓,歇斯底里向他怒吼的人。
“你杀我父母,毁我亲族。辱殷家声誉,敛天下之财,望登人间极位。”我轻声道:“桩桩件件,你合该千刀万剐。”
“殷安衾在我手里,”他喘着粗气,惊恐的望着我,又像手里握了一根筹码,言语微微有了底气,“你把我杀了她也会跟着死。”
“然后呢?”我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无悲无喜。
殷澄知道我有多宝贝这个妹妹,他从来都没想过我会给出相反的答案。
“你……”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迎面撞上的是我手里沾满鲜血的剑刃。
他吃痛的时候大喊了一声“系统”。
我不懂那是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路杀上苍忘山,上山的路早已血流成河。
与殷澄互换身体的这些年,我受尽了折磨、屈辱。
历经万难才有了这一身浩瀚的修为。
今日,无论如何我都会杀了殷澄。
杀了这个罪 魁祸首。
他虽然废,却还是有一身本事的,要不然也不会与我纠缠至此。
我终于听见他说的那些胡言乱语。
“系统,你们干什么吃的,他只是新手村里的 npc,为什么黑化的那么离谱。”
「你好玩家,系统检测没有任何问题,对于玩家的问题我们将驳回,这边建议玩家读档」
“读个屁,”他一边躲我的剑招,一边骂道,“老子好不容易打到这里了,我要是放弃早放弃了,找你干嘛?我有病啊。”
听到了想听的,我不再与他拉扯,一剑捅穿了他的心脏。
“噗呲—”对面的人吐了一口鲜血,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我。
那个叫系统的东西瞬间响个不停。
「警报警报,玩家血值过低,十秒死亡倒计时开始」
「10」
这都不死?
我心神一动,准备再赠送一套死人套餐。
「8」
那个叫系统的东西联系上我了。
「殷知礼你好,这边为你提供谈判桌。请放下你手中的剑,并给予殷澄治疗,如果他死了,你也会死」
「5」
我装作没听见,反手迅速把剑抽出来。
那把剑泛着蓝光在我手里熟练地进行翻转,最终从天而降,插入殷澄的后背。
「1」
「玩家殷澄全服宣告死亡」
笑话。
留着他的命再和我换一次吗?
2.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房间布景。
殷澄死了,我又回来了。
好巧不巧,每一次都回到了和殷澄互换身体那天。
我本名叫殷知礼,是仙门世家第一大家族的少族长。
出身显赫,天赋卓绝。
还有一个和我同样优秀的大小姐做我的未婚妻。
按照世人的话来说,天潢贵胄也不过如此。
可就在今天,就在无数个今天。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殷澄的了。
他顶着我的脸在我面前招摇过市。
最开始,我试图向其他人证明一切,但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如同过街老鼠。
没有人信我,包括我的父母。
我的恨意,狼狈在一遍又一遍的重生中逐渐磨平成现在的样子。
借着窗外初升的朝阳,我从床上爬起来,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去面对原本殷澄该承受的一切。
殷澄穷,他的父母在世时却给他订了一门好亲事。
道山玉家的二小姐,玉书禾。
我知道玉书禾,她虽然年幼,但一手丹青出神入化。
有传言,入她画中人,难辨其真。
在世家新一辈中算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道上有个诨号,叫她画仙。
她很优秀,越优秀就越衬得殷澄是个废物。
是她的污点。
今天,她就是来解决这个污点的。
“殷公子,这是退婚书,”玉书禾坐在副位,目光清冷,“我们二人并不合适,还望你答应。只要你点头,赔礼玉家并不会少。”
退婚是件大事,大厅外殷族子弟早已把这方天地围得水泄不通。
讥讽,嘲弄,幸灾乐祸的眼神比比皆是。
他们想看我不甘,挣扎。
毕竟,殷澄目前所仰望的一切都来自于这一纸婚约。
“好,”我平静地开口,“我答应你。玉家的赔礼就不要了,我只需要二小姐答应我一个条件。”
玉家的赔礼必定丰厚,虽然我从未要过。
以现在殷澄炼气的修为,拿了这笔巨款死得估计会更快。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所传递的风言风语,我并未理会,只是默默注视着玉书禾。
“什么条件?”玉书禾淡淡地开口。
我并未祈求她立马答应,玉书禾这么警惕的人,顾虑太多。
“半个月之后,我要你带我入飞鸿秘境。”
说什么也要把我的剑拿回来才是。
“以及,这半个月里,我要在道山借住。”
不去道山,留在殷家偏宅,我很难想象自己会过上什么样的的生活。
玉书禾还没发话,其他人却不干了。
“殷澄!你把道山当什么了?那是阿猫阿狗能进的地方吗?”
殷家偏房主院里的少爷—殷浩,当即就跳出对我重拳出击。
“是啊殷澄,虽然玉小姐退了你的亲事,这事吧,确实有点难堪。但你好歹是个男人啊,死缠烂打多少有点丢两家的脸。”
这个是殷浩同父异母的兄弟—殷海光。
确实嘴碎。
我有些心烦。
怪不得,殷澄换了我的身体之后,就派人把这两个家伙做掉了。
“我只需要玉小姐一个答复,”我面不改色地回道,“客人都还没有说什么,两位兄长跳出来替人家做决定,这会让外人以为,殷家是没家教的。”
“殷澄,你看得清楚你脚下这块地吗?”殷浩嗤笑一声,转而又向玉书禾和颜悦色道,“玉小姐,我这个表弟修行不行,脑子也不清楚,咱们还是可以按照之前的样式来,至于他的意见,听听便罢了。”
之前的样式?
是退婚留下的赔礼被他们霸占,还是我被他们秘密谋害?
我冷着脸,身体紧绷。
出门的时候我就把能带的带上了。
我并未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玉书禾身上,只是她要是答应的话,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殷知礼啊。
殷知礼。
就算重活了那么多次,还是会被殷澄最初的这一身修为搞得满身狼狈。
一想起这个,我对殷澄的杀意在胸腔中熊熊燃烧。
算了。
大不了,就和之前一样杀出去,不过就是被殷澄光明正大的通缉而已。
我正想着,那边却得令人惊讶的结果。
“殷公子。”玉书禾突然出声,“我倒觉得他这个提议甚好。”
此话一出,众人惊愕。
殷浩惊得装腔作势的扇子都掉了,语无伦次道:“玉小姐,他这个,不是,不应该呀殷澄他一个废物。”
殷海光比他还要口无遮拦:“玉书禾,你是不是脑子抽——”
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是他这个反应,但他话说出口的时候,都齐齐地静了一瞬。
殷海光余下“抽了”两字未言,便再也张不了口了。他的舌头掉下来了。
切痕整齐,切面散着淡墨般的灵力。
快得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殷浩死死地捂着殷海光的嘴,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面上还要带泪陪笑。
至于殷海光则满面带着惊恐的表情,连愤恨都不敢有。
在场有谁能做到这一点的,不言而喻。
玉书禾站起身,云淡风轻道:“既然不会说话,那就不要说话好了。”
“殷浩。”被她点到名字的人身体抖了一下,哭笑着应了一声。
“二,二小姐。”
玉书禾淡淡道:“管好你弟弟,管不好,我只好替你管。”
殷浩压着殷海光一个劲地弯腰低头,面上讨好道:“二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管他,一定。”
这一套下来,整个大堂噤若寒蝉。
玉书禾处理完殷浩,接着就来处理我了。
她看着我,一双秋水眸似有冰霜。
“至于你,道山会信守承诺,但半个月之后,你该往哪儿滚就往哪滚。”
3.
玉二小姐果然雷厉风行。
我从前并未与她怎么联系过。
做少族长时,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修真界倒是很热衷于评价她,说什么的都有。
我并不做评价,只是有一点颇为在意。
无论重生多少回,我始终想不通,玉书禾为什么会同意和江溪月共侍一夫。
江溪月作为殷知礼的未婚妻居然同意嫁给他,并且愿意替殷澄抬平妻。
虽然只有前两世。
但在我看来,殷澄这狗贼就该千刀万剐,谁都不配。
可也不能说那两个姑娘有眼无珠,毕竟,灵魂互换这种事情太异想天开了。
就像现在的我,即便身处道山也不敢去看殷安衾。她自幼体弱,到了道山身子才好些。
殷澄的脸她从未见过,贸然前往,怕是要把她吓着。
也就是今天这样盛大的授师大会,殷安衾才会凑凑热闹,出门透气。
我站在树荫下往台上看,安衾坐在副位,旁边主位坐着的人是我今天的目标。
许思言。道山现任掌门人。
殷安衾的师尊。
是玉书禾也要恭恭敬敬喊上一声小师叔的人。
就在昨天,我悄悄潜入碧落潭,赶在殷澄之前拿到了那株浮生草。
因为我是生吞,炼化的过程极为痛苦。
不过,感受着体内强劲有力的筋脉。
我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值了。
那株浮生草在原本的故事线里,应该是殷澄拜完师之后,去碧落潭疗伤所得。
是独属于殷澄的机缘,我前几世费了好大劲才知道这个秘密。
现在被我拿了。
殷澄现在就站在擂台上,站在道山每十年才会举行一次的招生大比的武场上。
他用着我的身份,修为,容貌,代替我,获得了全场的目光。
可那又能怎么样,我看向他的目光依旧像在看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他也发现了我,挂在嘴边的笑僵了几分。
原来,他也会心虚呀。
“第三百二十一场,殷知礼胜!”
坐镇的长老示意弟子报出下一个参赛者。
“下一个上场的是二十号,谁是二十号?”
“我!”我举着手牌,高声喊道。
听见我出声,刚才乱作一团的人群静了一瞬,随即炸开。
我察觉到了玉书禾看过来的眼神,欣赏着殷澄正面我的惶恐。
以及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言论。“他到底什么时候报的名?”
“居然是殷澄,是二小姐那个只有练气的未婚夫!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吧,他面前站着的可是殷知礼,那个十一岁破金丹的天才!”
我行走在人群中,外人的恶意我和殷澄都听得见。
“人家现在是筑基,虽然那也不够看。”
“好好待着不好吗?非要赶上去丢人。”
距离擂台越来越近,耳边的风雨似乎又大了些。
我恍惚的看着面前顶着我身体的殷澄。
透过他去看十七岁的自己。
十七岁的殷知礼迷茫过,惶恐过,愤恨过,也绝望过。
唯独没有后悔过。
我提着手中的木剑,眼神是经历过沧桑的平静。
站在我面前的殷澄,雪袍玉冠。
握着手中的长剑,忌惮又强装镇定的看着我。
第一世交锋时,他也是这样。
那时我被殷澄追杀,走投无路跳下山崖。
死后,修了鬼道,这才从崖底爬上来。
人间,却早已过了十年。
我的父母在这十年里去世了,我的妹妹久病缠身,也没多少日子的活头。
只有殷澄,他过得倒是很水润。
娇妻美妾在怀,殷家上上下下以他为尊。
我提着剑杀进殷家宅邸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我。
一个冒牌货,明明恐慌到不行,却偏偏要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令人作呕。
就像现在,他嘴里的台词仿佛和那个时候重合了:“殷道友,请赐教。”
“殷知礼,别来无恙。”
我如同当年一样,提着剑看着他:“请赐教。”
“有恙,我来取你狗命。”
4.
以筑基对金丹无疑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但是我却可以单凭一柄木剑与他打得有来有回。
拿命血拼,当然打得久。
殷澄的剑在抖,作为一个剑修,手抖可是大忌。
我们俩离得近,几乎是肉搏。
武器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响在耳边,灵力四处乱窜。
殷澄一记剑诀袭来,纵使浑身是血,我也站定抬手接住。
他看着我,咬牙切齿道:“殷澄,你现在投降我还可以留你一条生路。”
哪怕只有我们俩独处,他也不敢喊我名字。
彼时我早已是强弓之躯,这场对决打到现在说一句浴血奋战也不为过。
但他也被我刺了一剑,左肩的衣物被鲜血染红,极为显眼。
“投降?”我喘着气,神经质的笑起来,眼神满是不屑,“你?生路?我有没有生路你不是最清楚吗?”
“现在,该跪下来求饶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反手结印。
淡薄的灵力汇集在手中,我的衣摆也随着风剧烈的摇曳着。
殷澄看着我,不明所以。
“我的身体,你用了那么多年,”我轻声道,风越来越激烈,“就认为它是你的了,现在,就让我们看看,它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
殷澄惊得脸色大变,再也维持不了他脸上的虚伪。
“这招,叫撼树,我刚取的,你应该会记得很清楚,小偷。”
捅他那一剑,我取到了他的血。
殷知礼的身体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的血是最好的阵引。
阵越强大,所消耗的灵力,真元越多。
从我记事起,便一直被老祖带在身边,父母一年到头都未曾见过几面。
我主剑修,阵法却也成了我的必修课。
想要活命,就要把一切不稳定的因素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殷澄拿到我身体的时候,老祖已经闭关五年了,除了他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也就是说,殷澄不知道。
我引的是天雷阵。
以目前殷澄金丹的修为,这个阵法能把周围一圈都劈得寸草不生。
可是许思言就在上头看着,怎么可能允许?
她抬手随意结印,阵法发作的范围瞬间缩小。
雷声轰鸣,狂风大作。
强劲且浓郁的灵力汇聚在一起,扶摇直上,叫人看不清眼前,心升大吓。
一道道天雷从天而降,把擂台上除我之外的任何地方劈了个遍。
殷澄这时哪有之前的装腔作势。
保命都来不及。
我脑袋此刻昏昏沉沉,仿佛下一秒就要躺下。
但我强撑着一口气,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睁着一双发红的眼。
我要看着,殷澄败在我脚下。
终于,阵法散去。
擂台上的一切都暴露在大众眼底。
旁边的弟子哆哆嗦嗦的喊出:“第三百二十二场,殷澄胜!”
全场因这句话沸腾。
我倒在擂台上,合上眼眸,慢慢地想。
我又赢了。
所有的努力在这一刻都显得意义非凡。
5.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睁开眼。
房间的布景并非我在道山所居的客房。
单看着,就贵气不少。
我身上的伤口早已被人处理过,衣物也换成了较为舒适的棉衣。
但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伤口处理得再好我还是感觉到了疼。
天雷阵果然名不虚传。
我闭了闭眼。
感谢老祖。
正想着,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了,有人绕过屏风来到了我的床前。
此时,我尚未睁眼。
只感觉到了一股冷意。
像苍忘山终年不化的积雪。
“醒了就别装睡了。”有人淡淡地开口。
玉书禾?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暂时放空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来干什么?或许是我的眼神太好读懂了。
玉书禾难得解释,她语气放缓,听着不那么冷冽:“你已经睡了两天,再睡下去,择师的时辰一过,道山也没有那么好讲道理。”
我懂了,她专程来提醒我不要耽误了时间。
磨蹭了一会儿,我对她道了谢。
气氛顿时沉寂下来。玉书禾没走。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布阵的?”
这一开口,我昏昏胀胀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
“很小的时候看过,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就死马当活马医。”
我看着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其实也不算撒谎,殷澄的父母是在他六岁时过世的。
他父母在时,殷澄也算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看几本阵法书不成问题。
“小时候…”她喃喃自语道,随后轻笑一声,“那你倒是天赋卓绝。”
我有些头皮发麻,不太清楚她这是夸赞还是讽刺。
“殷澄,”她突然叫我的名字,声音如破冰玉碎,“择师的时候选正坐那位。”
玉书禾的父亲此刻并未在道山,正坐的那位除了许思言还有谁?!
虽然我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
但玉书禾这是什么意思?要给我开小灶?
好在她也没让我多猜:“每年入飞鸿秘境的名额都有限,不是金丹就是元婴。你现在的修为想要争这个名额,只有拜她。”
原来是这个。
可想要拜许思言的人多如牛毛。
我现在筑基的修为确实很难入人眼。
赢了大比又能怎样?
许思言说不收就不收。
在惆怅之前,我还是忍不住问她:“你不是答应过我一定会带我去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玉书禾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之前可以,现在规矩改了。”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冷声道。
之后我们便没再谈话。
她静坐片刻,便起身离开了。
那是我并未理解这段对话了深意,只是觉得,玉书禾也没有外界传闻那般冷酷。
要不然她怎么会对我一个无名小卒这般上心?
捋顺逻辑之后,我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授师的末尾。
我去的时候整个大典上就只有我和殷澄两个人。
殷澄伤得极重,绷带现在都还在渗血。
他脸色苍白,看我的目光满是怨毒。
我可不怕他,坦坦荡荡地看过去。
还有几天就是飞鸿秘境开启的日子,殷澄伤成这样,极大的可能去不了。
如果他真去不了,今晚我又能做个美梦。
我本以为,还要同殷澄好好争执一番。
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许思言最后还是会收殷澄为徒。
可是没有。
许思言的目光从一开始就落在了我身上。都未曾看旁边的殷澄一眼。
这一世,变故颇多。
我不太明白她在看什么,就像,我也不太明白,玉书禾态度的转变。
她看了许久,过后似乎才想起来问我名字。
我顶着她的目光,不卑不亢:“殷澄。”
“殷澄…”许思言目光如雪,语气略微漫不经心,“这个名字不适合你。”
她又问:“取字了没有?”
我一头雾水:“没有。”
及冠才取字,这两样都要师长授予。
我一个长辈都没有,能有才怪。
许思言轻笑道:“我给你取一个。”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澄这个字不好,会影响你道途。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云时二字与你却正好相配。”
云时。
虽然经历过几百次重生,但我往往都是在有限的时间里和殷澄拼命。
这还是第一次,除了对杀殷澄以外的事情感到激动。
我有字了。
是一个寓意很好的表字。
不似“澄”在水里挣扎,不似“知礼”要面对殷家的条条框框。
云时,像我自己。
6.
殷澄被其他长老收入门下,面色惨白地走了。
玉书禾知道许思言给我取了个字时,难得有一丝情绪外露。
她站在我面前,似笑非笑道:“云时,到底是承意还是私心,她自己心里清楚。”
我面上不显,心里一整个大震惊。
玉书禾居然连许思言都编排上了。道山什么时候这么宽容了。
出发飞鸿秘境的前一晚,我还是去看了殷安衾。
对于这个妹妹,我始终舍不得。
我每一世都称得上是英年早逝,死的时候她最多二十五岁,还是个孩子。
体弱多病,小小一团,看着就叫人可怜。
记得有一世,她死得比我早。
那时我才敢抱着她哭。
可我不敢光明正大的见她。
毕竟,不久前我才把殷知礼打成重伤。
我不太想看见殷安衾对我生气。
最终,我站在她的庭院外,窥探着安衾目前无人打扰的生活。
安衾,再等等,等一切结束。
哥哥带你回家。
“看了那么久,为什么不进去。”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早有察觉,但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
是玉书禾。
不知为何,这几日我与她见面越发频繁。
我转过身去看她。
如玉般的人站在昏黄的灯光下。
两旁的宫灯似乎融掉了她身上那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静静地望着她,我仿佛看见她嘴角微微内陷。
“她身体不好,不易见外客。”我有些自嘲道。
殷安衾小我四岁,她出生时我第一个冲上去要抱她。
年幼时,背着她步履蹒跚满院子跑。
而如今,我却成了外人。
“这么关心,她是你什么人?”玉书禾清冷的嗓音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
她态度转变的太快,我一时间竟未能反应得过来。
初见时,那个叫嚣着让我滚的人好似做过的一场梦。
“她只是个孩子,我们同源,过来看看罢了。”我道,“二小姐早些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我行了一个抱拳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7.
入秘境那日,风雨格外的大。
在秘境入口,我还是看见了殷澄,以及他身旁站着的红衣少女。
容颜艳丽,肤若凝脂。
梳着简单的发髻,额间轻点花钿。
远山黛眉,眸灿若星。
唇色一抹微红。
耳坠也选得恰到好处,完美的展现出她的美。
江溪月,殷知礼的未婚妻。
我早该明白,飞鸿秘境的热闹,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来凑的。
有时候想想,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我身侧的是玉书禾,殷澄的未婚妻。
清冷如明月。
一根木雕发簪将乌发挽起,略施粉黛的面容同样让人移不开眼。
殷澄一概往常的打扮,弃了长衫玉冠,改着黄袍短衣。
头发也如我一般扎起来。
四个人里大约只有我灰扑扑的。
江溪月最先开口,她看着玉书禾,眉眼弯弯:“二小姐,你近来可是大忙人,居然还有空出来转转。”
飞鸿秘境只是转转的场地。
这话说的虽然狂妄自大,却也没错。
玉书禾元婴巅峰,江溪月后她一步,元婴中期。
若我没有受这一招罪,修为怕也是只高不低。
二十五岁之前破化神,并非难事。
玉书禾未言,殷澄倒是开口了:“溪月,二小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没必要说这种话,给二小姐道个歉,这事了了好了。”
这分明是姐妹之间的调侃,硬是被他说成了针对。江溪月人都被他说蒙了。
她不是一个受气的主,当即回怼道:“玉书禾都没说什么,你倒是上赶着回我。怎么,难道你喜欢她?”
这当然是气话,如果殷澄没有脸红,哄她几句的话,这事就算翻篇了。
可怪就怪在,殷澄他心口不一。
一边脸红一边怒斥:“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的话有些刻薄而已。”
“我?”江溪月气笑了,“刻薄?殷知礼!你居然用这种词来说我,行啊,飞鸿秘境你自己去闯吧,本小姐不奉陪了。”
说完她第一个跳下去了。
看她走时气急败坏的模样,秘境里的灵兽怕是要遭殃了。
殷澄似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终还是决定走。
走之前深深地望着玉书禾道:“二小姐,溪月骄纵,那话并非本意,还望二小姐海涵。”
说完便走了。
真是一步三回头。
玉书禾从头到尾直视这场闹剧,看着殷澄的目光是从未掩饰过的森冷。
越来越乱了。
江溪月和殷澄吵架了,玉书禾那模样像是要刀了殷澄,安衾也不待见他。
就连,殷澄除了殷家以外最大的靠山—许思言,也对他视若无物。
殷澄最近过得不好,我确实很开心。
但是,他顶着我那张帅脸被人讨厌,也挺令人不爽的。
说曹操曹操到。
我甫一落地,抬头就看见不远处追在江溪月身后的殷澄。
飞鸿秘境入境之后,落地的地方有可能是随机的。
但这个可能性不会很大。
除非像我一样运气差到炸。
就有可能脱离道友,遇见仇人。
他们也发现了我,一时间,我们彼此面面相觑。
8.
如果只是殷澄,我可以搞个偷袭什么的,然后跑路。
坏就坏在,江溪月也在。这位是个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你叫殷澄,是吧?”江溪月漫不经心道。
她叫这个名字时,殷澄的脸色猛然沉下来。
但他现在不敢给江溪月甩脸色,只能保持着僵硬的弧度。
“是。”我像以往那般回答她。
“我听过你,”江溪月慢慢走近,“玉书禾的未婚夫,连殷知礼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溪月。”殷澄面色苍白,他勉强笑道,“飞鸿秘境开放的时间有限,我们该走了。”
“哦,”江溪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你的说得太对了。是该走了。”
殷澄闻言松了一口气。可惜松早了。
以他为中心,脚底浮现出红色传送阵法,罡风还未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略带警惕地望着面前的少女。
江溪月做事一向随心所欲,即便我同她一起长大,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自己完全了解她。
“天雷阵阵法图你是从哪里得到的。”人一走,江溪月含笑的脸正色起来。
江家是靠阵法起家,族里大半都是阵修。
市面上流传的阵法图基本都是她们家的。
像江溪月这种音、阵双修的天才才是少见。
我还在思考怎么回她。
她便又道:“你可不要在我面前说你在藏书看的那一套。天雷阵法图有很多种,你的那版恰恰是改良的最精版。玉书禾不懂阵法,被你糊弄过去也是理所当然。我可不一样,你大概不知道吧,阵法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不值一提。”
作为江家继承人,江溪月自幼耳观目染。
我当然不会质疑她的话。
可是我要说什么呢?
说我才是殷知礼,她身边那个是冒牌货吗?
我试过,可惜那么多次失败的结果都在告诉我,没有人会信我。
哪怕我面前站着的是自幼与我一同长大,定下婚书的江溪月。
多次的重生,让我在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无法再相信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我正正心神,当务之急,还是要去拿我的剑。
“一个老人给的。”我低眉顺眼道。
老祖除了闭关之外,就喜欢穿得的破破烂烂去要饭。
我这么说也能圆得过去。
再次感谢老祖。
江溪月一听这个,自然也信了几分。
她嘟囔了几句:“那老头能不能改改要饭的毛病。”
见她没起疑心,我松了口气。
说了一些场面话,我脚底生风跑了。
都到飞鸿秘境了,我的剑永远排在首位。
这关乎着一个剑修的尊严。
飞鸿秘境最核心的地方,是一片深渊。
静而广。
光是靠近便令人心升胆寒。
我来过无数次了,看见它只觉得亲切。
如果没有看见殷澄就更好了。
江溪月一道传送阵居然把他传这里来了。
“殷、澄。”他也发现了我,目光带着森寒。
“四下无人,你盯着我居然只能喊你自己的名字。”
我无视他的眼神,挑衅道,“殷澄,你是不是也发现了,即便你拿走我的一切,却也没有你想象中过得那么好。”
“那又怎么样?你永远都会顶着这张平平无奇的脸过一生。”殷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怒吼。
我定定看他的这一眼,无波无澜。
心中颇为无语。
他最在意的居然是一张脸。
或许是在意,属于殷知礼的那张脸。其实,我也在意我的帅脸。
但对于我想修道、拿剑,成为剑道之首,脸于我而言只一个装帅的工具。
若实在影响,带带面具也是可以的。
只是殷澄冲上来的杀招提醒我,他的心态,并未有我这般洒脱。
我提着桃木剑上攻下防,边打心中边加强警惕。
几日不见,他的伤不仅好全了,连修为也提高了不少。
难道浮生草不止一株。
我握紧剑柄,稳稳接住殷澄乱七八糟的剑招,目光凌冽。
这场仗,怕是不好打了。
9.
战地从岸边转到了水渊上空。
此时我早已负伤数次,与他对战时颇为狼狈。
嘴角微微渗出血来。
我抹了一把,目光微寒。
殷澄的状态很不对劲,上一次这么狂躁还是我与他对决苍忘山之时。
修为之间的差距我终是不抵。
桃木剑断,人也被他一剑穿水里了。
冰冷的渊水浸透我的衣衫,伤口冻得生疼。
意识大约模糊了。
耳边似乎只有殷澄喋喋不休的疯魔:“你不是很厉害吗?许思言不是高看你吗?还有江溪月,为什么你都成了殷澄,她们还是对你另眼相看!真该让她们过来看看,闻名于世的天才,现在只能像狗一样被我摁着杀!”
“殷知礼,你早点死的话就没有这么多事了。你为什么没有在渡金丹的时候被雷劫劈死?那个时候你死了话,就不会有殷澄这个人了。”
我躺在水里,“咕咕咕”地冒泡。
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筑基期的修士还做不到在水下穿行自如。
我想,这一世我大约是被水淹死的。可我还没有拿到我的剑。
我都到地方了,殷澄把我截了。
上次能赢他,是因为他虽忌惮我,却也轻敌。
这次,他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了那个秘密,防护法器不要钱的往身上加。
别说我砍不动,就算玉书禾来了都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往他身上划一道口子。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沉渊了。
血顺着伤口慢慢散开。
殷澄没下来,大约是觉得我中他一剑必死无疑。
如果无名剑没有从渊底游上来找我的话,我确实必死无疑。
它嗅到了我的血,察觉到我生命薄弱。
便想要快速带我离开渊中。
我在黑暗中握住了它有些硌手的剑柄。
无数次重生画面在我脑海中炸开。
第一世我为鬼道,与殷澄同归于尽。
第二世我为魔道,与殷澄同归于尽。
安衾先死的那一世,道山下了一场百年未见的大雪。
我麻木的跪在雪里,把她抱在怀,无声落泪。
——哥哥,为什么我要去道山?
——因为你身体不好,身体好全了就会把你接回来的。
对不起。
我食言了。
我这一生除了前半生,所有的路都是自己在踽踽独行。
天道不仁。
但无名剑却是独属于我的机缘。
拿到它,相当于那么多次重生前的力量一齐汇入体内。
我睁着一双红眼睛。
穿着殷澄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
握住手边的无名剑。
冲出深渊。
10.无名剑出世注定会引人掠夺。
我冲到临空,看到周围的人群时,沉默地抬起手中的剑。
目光却在扫射,寻找殷澄的踪迹。
现在杀他最好不过。
道家子弟和江家、殷家也在场。
玉书禾看到我脸色大变。
我没心思管其他的,眼睛被一抹红覆盖。
这是修为暴涨身体承受不住的结果。
头顶是阵阵轰鸣。
但我在秘境里,天道的雷劈不穿这里。
我已然听不清他们在讲些什么了。
只知道所有人统一战线,要杀我于渊上——夺剑。
无名剑的剑意在人群中穿行。
我不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只知道血腥味加深。
底下的渊水被染成了一片暗红。
得跑了。
得赶紧跑,再杀下去,就算没有入魔,秘境外的雷劫就能劈死我。
在下一波冲上来的那一刻,我以剑意为阵引,于渊水之上,做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阵。
修为低的根本扛不住,陆陆续续被送走了一大半。
江溪月是阵修,但我并不怕她破我的阵。
毕竟,现在她修为不够。
唯一颇感遗憾的就是,殷澄似乎也被送走了。
修为低的都没了,剩下的人可就不好对付了。
玉书禾拔出头顶的发簪时,我警惕地握紧了无名剑。
她以笔做武器闻名于世家。
修神以代修形。
简单来说,只要她想,任何东西都能成为她手中的笔。
当年那场观水之战我就在旁边看着。
那时她尚年幼,拿的还是真正的画笔。
越级作战。
把对面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玉书禾,是一个非常强劲的对手。
只是我没想到,玉书禾把矛头对准了其他人。
淡墨的灵力把人都锁进了一副画里。
这是独属于玉书禾的困法。
她在拖延时间,为什么?
下一瞬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她站在岸边,手指掐着木簪,对江溪月嘱咐道:“溪月,带他走!”
江溪月手脚迅速,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传送阵悄悄被她改写。
我对溪月永远都有一种信任。
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
无名剑早已被我的血浸透,彼时的我大概看着狼狈又落魄。
传送阵再次启动,我和江溪月在阵中。她冲玉书禾喊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玉书禾对于她的画目光专注,侧头回复她:“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猜到什么了?
我没力气细想,危险解除后,紧绷的神经松散下来,头一歪,晕过去了。
11.
我是被雷劈醒的。
一道道天雷从天而降,像是要把我劈穿。
江溪月把阵法直接改到了秘境外,真厉害。
就是苦了我了。
晕早了,把秘境外的雷劫忘掉了。
江溪月虽然也有些懵,但是结印的速度却快过雷劫。
雷劫劈在她的防护罩上,江溪月被生生劈出了一口血。
我叹了口气,把手附上她的肩,拉至我身后。
她不肯动。
我用了些力气:“这是我的雷劫,化神期的雷劫你替我抗,劈死了算谁的?江小姐,听我一次劝吧。”
她张了张口,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远离雷区。
她走之后,天雷就下得肆无忌惮。
我的身体在一道道天雷之下重塑。
这是一件好事,但是痛。
痛得我有些受不住,心头无端地对殷澄生出几分妒意来。
靠,为什么他不用渡雷劫。
这是劈完后我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江溪月来得快,似乎是怕我给劈死了。
刚来就下了一道治愈阵。
浅绿色的灵力抚慰着我的心神和肉体。
我刚要放心的晕。
她一把扯住我的头发,对着我的脸发愣。
我不太想说话,但是要把我的头发从她的手里救出来:“怎么了?”
只这一句话,她哭了。
盯着我,眼泪顺着脸颊而下。
她一哭,我也愣住了。
这可是破杀阵时百刀横穿而不跪的江溪月。
她居然会哭。
边哭边用力的抱紧我。
好消息,头发救出来了,人快被勒死了。
我大概会成为第一个被勒死的化神。
“殷知礼,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她带着哭腔道。我沉默了。
随即又想明白了,应该是化神重塑金身时,换回了我自己的脸。
从前,我到元婴就拖着和殷澄同归于尽了。
没想过还有这茬。
“溪月,说了也没人会信的呀。”我轻声道。
我的父母都认不出我,你又怎么可能认得出我?
说不定像当年一样把我拖出去打一顿。
根骨被废,又被人追杀得紧。
走投无路跳下山崖。
若不是我怀着滔天的恨意,修成鬼道。
从暗无天日的崖底爬上来,有没有殷知礼这个人都难说。
我面前的是十七岁的江溪月。
我却再也不是十七岁那个意气风发的殷知礼。
终不似,少年游。
“我信啊,我真的会信的。”她止不住的眼泪滴落在我脸上。
“别难过,”我想擦掉她脸上的泪珠,但是衣服又脏,只能作罢。
我轻声安慰她:“我现在破化神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我要杀了殷澄!”她咬牙切齿道。
“殷澄我会去杀,溪月你算了,”我解释道,“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杀了他。”
这是我历经百世所得的经验。
讲清楚了。
我终于可以好好晕一次了。
12.
这一觉睡得好长。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到了人间。
虽然我原本的计划就是拿了无名剑去人间杀盘龙。
可事实上,跟我的计划还是有了差距。
江溪月解释道:“你被通缉了,虽然你换了脸,可你手上那把无名剑又收不回识海,剑鞘不愿带,这不成了活靶子了。”
无名它确实,有些娇气。
但它是把好剑,我也舍不得它睡在徒有其表的剑鞘里。
只能在心里吐槽自己倒霉的体质。
后来才知道,江家也发悬赏了,要找他们大小姐,连带着身边的剑修。
被人围堵时,我和江溪月正坐在街边的小摊吃馄炖。
人一来,江溪月启动传送阵,我们跑得非常迅速。
但我临阵倒戈了。
江溪月能悄无声息地改我的阵法,我自然也能改她的。
我和她分别传到了不同的地方。
杀了盘龙,心才能彻底放下。
这里是人间,江溪月好歹也是元婴,比起担心她的安危,我更应该担心我自己。
盘龙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东西。
殷澄一定会来。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我要赶在他之前解决掉。
不然就麻烦了。
到达巫溪沼泽时,我很幸运撞见在沼泽表面晒太阳的盘龙。
盘龙说是龙,说罢了,一头快要化成蛟龙的蛟而已。
我的到来打响了盘龙的警钟。
它凶恶地冲我嘶吼。
“人类,这里不是汝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开,吾不想大开杀戒。”
它想要成龙自然不会杀人。
可那么多世都在提醒我,它将来手上的血腥沾得不少。
也不知道,殷澄答应了它什么好处,这般为他卖命。
“我也不想动手,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着我,要么,死。”
它一听,自然不干。
冲上来就要撕碎我。
无名剑与它的鳞片擦出了火花。
这场仗打得昏天黑地。
最终以我剜了它的眼睛而告终。
我杀过它无数次,太清楚盘龙的弱点了。
一把灵火将它尸骨烧得干干净净。
也将我潜藏在黑暗里无数个夜以继日的噩梦撕碎。
这下是真的可以睡个好觉了。
此刻,我的灵力消耗颇多,整个人昏昏沉沉。
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找到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
13.
这一觉睡得好沉。
沉到我出门看见烟火,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天空一半暗红一半乌青,就是看不见以前的湛蓝。
人间的百姓背着包袱在逃命。
不远处的城池,修士在……屠城!
我心头一惊,快速赶过去,拦截下一场血腥。
威压震慑全城,我踹翻领袖,剑架他脖子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城内仅剩的百姓个个噤若寒蝉。吓都快吓疯了。
残垣断壁之下,领袖哆哆嗦嗦地回答:“尊者,我们,我们奉命,奉命,伐……”
伐?
我的刀剑上还滴着血,笑意极为恐怖:“奉命?奉谁的命?人间的将军是死绝了吗?需要修士去开疆拓土。”
“奉、奉晟皇的命。”领袖也吓得不轻。
晟皇?
殷、澄。
好样地,他真是好样地。
我原以为,把盘龙杀了,他想称王不是什么易事。
可没想到,我只是睡了一觉,他能给我搞出这么大一个惊喜。
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把城内参与屠杀的修士全给砍了。
走时,设下了一个保护阵。
元婴之下破不开。
有老人带头给我磕了一个响头。
我没有动作,默认了。
就当全了这一场因果。
人间沦陷的城池,很多。
抵达人间和修真界交界处时,我遇见了江溪月。
她刚把城内的事情处理好,神色倦怠。
转头看见我,不由得发愣起来。
然后,抬手揪了一下我的胳膊。
我:“……”
江溪月泪眼朦胧,气愤道:“你为什么把我赶走,这一百年你去哪儿了,你要是不告诉我,你就完了!”
我知道再次碰面的时候,以江溪月的脾气一定会骂我的。
正要安慰,听见她的话,愣住了。
紧接着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杀了盘龙,然后睡了一百年?”
江溪月不可置信。
“先别说这个了,殷澄怎么回事?安衾和我父母还好吗?”
我心里发慌,想要急切地知道我的父母和妹妹在哪。
“安衾没事,她在道山,有玉书禾和言尊者照看着,没多大事。就是,你的父母……”她欲言又止,但我已经懂了是什么意思。
“谁干的。”我轻声道。
“是不是殷澄?”
“是他也不是他,”江溪月道,“殷族长和叶夫人身陨的真正原因是大限将至,再加上早年征战落下的病根,就过去了。”
“他在这事上还算有良心吧。”
有良心但不多。
人间在打仗,修真界也在打。
许思言都出山了。
殷澄这一百年成长恐怖。
就算我抢了他许多机缘,但天道还是偏爱他。
从其他地方给他补了回来。
入修真界之后,我很快去道山看望安衾。
她脸色苍白,病弱无力。
与那年死之相重合。
我摘下脸上的面罩,眼底莫约有泪,望着她笑道:“安安,哥哥回来看你了。”
她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抱着我哭。
我有些心疼。
一百年前,她才多大呀。
哭累了,安衾体弱,缓缓睡了过去。
我把她放上床,小心翼翼的给她压被角。
做完这一切,我才向玉书禾郑重道:“谢谢。安衾这些年麻烦你了。”
“她本就是我师妹,算不上麻烦。”
一百年未见,玉书禾成长也挺恐怖的。
化神巅峰。
江溪月才化神初期。
我睡一百年,到成了最懒惰的那个了。
“你回来了,我也很高兴。”玉书禾突然道。
我不明所以,笑道:“谢谢。”
“果然是睡了一百年,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玉书禾轻声道。
“难道你就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发现是你的吗?”
这句话随风而散。
14.
这段小插曲我也没放在心上。
无名被我打磨得漂漂亮亮的,想着快点去砍殷澄狗头。
许思言把我的消息散播出去。
告诉全天下,殷家永远都是抗魔功臣,现在要登基的那个是假的。
天下哗然。
殷澄打着殷家的旗号,把人间和修真界搞得乌烟瘴气。
早被全天下给骂死了。
这下出了一个真假殷知礼,倒是把众人看迷糊了。
其实若是真较真起来,殷澄必是殷家血脉无疑。
谁让那具身体真的是殷知礼的。
不过现在,也不管这个了。
放出去也是因为,如果我又死了,且这个世界就是终局。
殷家的名声好点,安衾也过得好点。
苍忘山之战是一场恶战。
不过,还好赢了。
我的剑挑开殷澄魔刀后,他自知胜算无望,便不做挣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殷知礼,你还真是个好哥哥。”
“难怪,”他眸光无神,“玉书禾喜欢你。”
我想要一剑穿心的动作僵住了。
不敢置信的望向他。
殷澄在说什么鬼话?
“你不知道?”他也有些不可置信,旋即狂笑道,“她喜欢你喜欢得那么明显,你不知道。”
“我喜欢玉书禾,进这个游戏除了爽就是喜欢她。”
妈的听不下去,我一剑刺下去。
“这么恶心的话,我就不转给她听了。”
殷澄死了。
死前没有提示音,死后我也没有重生。
我彻彻底底的赢了。
但剩下的多数是恍惚,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战事结束的两年间,我逛遍剑行,终于在一间杂货铺找到了无名喜欢的剑鞘。
本来我就想在周围转转,看看风景什么的。
江溪月把我吓得浪尽天涯。
一年前,苍忘山重整结束。
那毕竟是我家,殷澄要登基,难道我还不住了吗?
在后山那片还未毁光的桃林下。
江溪月说:“殷云时,可是我喜欢你呀。”
当时是因为,我觉得儿时的娃娃亲就是两家长辈说说而已,算不得真。
况且,我真的把溪月当妹妹,当朋友。
这句话,我想了好久才回复她。
“溪月,关于结道侣这件事情,我很感谢你喜欢我,把这份真挚的感情投身到我身上。”
我的声音随风,很轻,裹挟着桃花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喜欢我,万一是把崇拜当成了喜欢呢?你还太小,见过的人也少,分不清感情很正常。”
“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江溪月这次眼泪没有落下,只是在眼眶里打转。
“你以后,会有喜欢的人吗?”
我愣住,眼神迷茫,轻声回道:“我不知道,或许有或许没有吧。”
自那以后,我就不常回家了。
安衾身体好转之后,会到家里住一段时间。
这一次,我才真正做成了一个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