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令人恐惧的民间传说?
传闻,龙岭一带山高林深,自古便鬼怪横行,渐渐地成了气候,以至于威胁到国脉。
唐天子曾派本朝最厉害的道士来此降妖伏怪。
而那群道士中曾有两人留下镇守此地,后来他们娶妻生子,家族历代传承其本事,当地人称他们为艺人。
我是楚家第一百三十代传人,楚鱼。
你有做过醒不来的梦吗?
那种明明清醒却动弹不得的痛苦。
1.
王婆婆和蔼慈善,她常送我们一些,还在农忙时帮村里人看孩子。
她老伴去世的早,她一人拉扯了两个子女长大。
说来也可怜,她儿子十二岁时生病发热导致痴傻,后来好不容易才娶了媳妇生下小盈盈。
本以为王婆婆的日子好过了,可儿媳却突然疯癫,傻儿子上山砍柴也意外摔死。
唉!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如今只剩年近七旬的王婆婆一人抚养小盈盈。
带路的王小力一路上滔滔不绝。
至晌午,终于赶到王婆婆家。
王小力自行去舀水喝,看见院里的空缸又二话不说去挑水了。
王家祖孙俩居住的屋内燃着一种气味特殊的香,闻着有些刺鼻。
白发苍苍的王婆婆佝偻着腰招呼我进屋。
「我可怜的乖乖,前两天还去给她那疯娘送饭来着,可到了昨天早上就怎么也叫不醒了。」
王婆婆眼含热泪道。
我问:「大夫怎么说?」
出现这种事,乡民一般都是先找大夫医治,大夫没办法治才会找我们艺人。
「唉!大夫来了又是扎针又是灌药,根本不顶用,他,他说我的盈盈怕是撑不过三日了。」
「先生,您一定救救我这苦命的孙女儿。」
王盈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梳着两个小辫子,只是她面色苍白,四肢纤细,看着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儿。
小姑娘像是睡着了,面容平静,看着乖巧不已。
我摸了摸她的脉,脉搏很弱,感觉随时会消失,且她的气息也在逐渐减弱。
「楚先生,她是不是丢了魂儿了,老婆子已经准备好了收魂的物件,您一定要救救我这唯一的命根子啊。」
王婆婆自顾说着,便拿来一些米面,油灯,以及一只毛色鲜亮的大公鸡来。
乡民们都是如此,家里小孩子要是受了惊吓,就会昏迷不醒,胡言乱语,这时只要请个艺人来收收魂就好了。
但王盈的情况显然不是这么简单。
我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按照收魂的程序走了一遍。
显然这效果不佳,王盈不见苏醒的痕迹。
倒是王婆婆似乎有些急,明里暗里示意我天黑该走了。
「婆婆,小盈盈情况不大好,您看方便我留宿吗?我想多观察两天。」
王婆婆倒水的手一顿,水溢出碗来洒了一桌。
她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像是根本没听到我的话。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始收拾东西往外走。
王村多树,我随便找了个树杈眯了一觉。
直至夜半,明月亮如白昼,我悄无声息地潜入王盈房间。
王婆婆似乎不跟孙女睡一屋,偌大的房间只有王盈盈一人独自躺着。
烦人的是燃着的香,气味怀疑,我凑近闻了闻,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未理会。
我坐到王盈身边再次为她把脉,气息依旧很弱。
我按照白天的猜想,掏出祖传的镇魂铃。
就在摇铃的瞬间,我突然觉得脑袋沉重,像是挂了个秤砣,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接着我便一头栽倒,瘫软在王盈身边。
就在这时,我清晰地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头顶响起明显的呼吸声,我猛然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我意识清醒,但身子像是被被人牢牢按住,动不了一点。
我甚至感觉自己睁开了眼睛,我看到了身边躺着的王盈,我想去够她,可手动不了分毫。
我告诉自己这只是魇怪作祟,我要冷静。
我默念着爷爷教的辟邪咒,渐渐地身体好像松了,我能动了。
我一骨碌爬起拿出挎袋里的镇邪符,将符纸放在心口后,继而去摇铃。
眼见铃就要响了,我突然发觉自己又躺在了桌上,面前是正在燃烧的香,气味独特,有些难闻。
我皱着眉试图起身,却发现身体再次被禁锢,我只能斜趴在桌上,一动也不能动。
熟悉的呼吸声又在耳边响起,我感觉到一只冰冷刺骨的手正在摸我的耳朵。
我赶忙在内心念辟邪咒,身体上的沉重压力再次褪去。
我一骨碌爬起开始翻挎袋里爷爷留给我的防身之物。
只是,翻着翻着,我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我从进门到现在好像都被操控,某件事或某个人无形中操控着我不断亮出自己的家底。
我突然顿悟,捂紧自己的挎袋去观察房间。
床上的王盈没动,窗外的月亮依旧是那个高度,甚至面前燃着的香,依然在那个位置,一切都不对劲。
所以,我还在梦魇,或者说我从未清醒。
我该如何破局?我是否最终会落得跟王盈一个结局,一直昏睡不醒?
我内心开始焦急,狂念辟邪咒的同时,欲伸手去够桌上的香。
突然,耳朵轰地一声,我的身体再次动弹不得。
呼吸声靠近,我感知到一双冰凉的手在抚摸我的脑袋。
渐渐地,那手慢慢下移,直至我的太阳穴处。
紧接着,脑袋一阵刺痛,太阳穴处像是被尖利的指甲刺入,疼的我浑身直冒冷汗。
我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指甲不断深入,而我挪动不了分毫。
不知过去多久,我感觉自己快要痛晕,意识逐渐涣散之时,院外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头顶的手迅速撤了回去,我的身体也随之一松。
我唰地一下睁开眼。
院外月光如镜,透过纸窗户照的一清二楚。
我自始至终都只趴在桌上,镇魂铃从未被掏出,辟邪咒也静静第待在挎袋里。
我忙坐起身去检查脑袋,太阳穴处完好无损,连个洞都没留下。
不可能!刚刚的疼痛不像做梦,那痛深入骨髓,我身上未干透的冷汗就是证明。
正疑惑,院外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我一脚蹬开房门跳出去。
院内,王婆婆正拖着一披头散发的女子,惨叫声正出自女子之口。
见我出来,王婆婆震怒,质问:「你不是走了?谁让你单独去那屋的?」
「我……」
我话未出口,不料女子竟突然逮着王婆婆的手狠狠咬下去。
王婆婆痛呼出声,我忙跑过去帮忙。
但女子发了狠,死死咬着王婆婆不肯松口。
女子咬的狠,牙齿已经嵌入皮肉,可王婆婆的手竟一滴血都没流。
察觉到我诧异的目光,王婆婆猛地抬手掀翻我们,朝我们露出凶狠的表情:「滚!快滚出我家!」
见我们不动,王婆婆拖来扫把,愤怒地将我们扫地出门。
王婆婆啪地关上院门,熄了屋内灯火,小院陷入黑暗。
我和女子面面相觑,皆不敢再去敲门。
女子衣衫褴褛,头顶鸡窝,疯狂地在我身上嗅来嗅去。
突然她指着我道:「臭!呕……」
我:「……」
竟被一疯子嫌弃了?
对了,疯子,她应该就是王盈的疯娘秀娥了。
秀娥突然又发起了疯,她一手捂鼻,一手拉着我的手咿咿呀呀地往山上跑。
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草,吃草,救盈盈。」
她双手死死地抱住我的手臂,拉着我往山上走。
我甩开她的手,认真道:「你既然是盈盈的娘,就别妨碍我,我现在要去救她,她可能正被魇怪危害性命,你听懂吗?」
秀娥茫然地摇摇头,但她可能听懂了其中一两个词,她激动地抓起我的手:「救盈盈,救!草,引魂草,救盈盈。」
我内心却大为震惊,引魂草?她居然在说引魂草?
引魂草只是传说中的东西,我也是从爷爷的手稿中所见,难道真有这种传说中的东西?
况且,我作为艺人都不知道的事,秀娥一个疯子,又是从何得知?
在这之前,我只是个半吊子艺人,爷爷的手艺传男不传女。
但我爹是个另类,他偏要跟着铁匠去打铁,且一走便杳无音讯,直至生下我,才把我交给爷爷,之后便再未出现。
爷爷只有爹这一个儿子,爹又只生了我这一个闺女,没办法,爷爷只能将他的本事传给我。
爷爷在世时,受到很多尊敬。因为龙岭一带就他一个艺人,人们都喊他楚先生,奉他为神。
但我并不信这些,我认为那只不过是爷爷糊弄人,谋生的手段罢了。
直到后来爷爷去世,我被饿了五六天肚子后,才不得不在家门口挂上行艺的牌子,学着走艺谋生。
爷爷每次走艺都带着我,但我兴致不高,去了也只是奔着主人家的点心茶水去的,所以我只是个半吊子,对上一些复杂的事便束手无策。
像王盈的这种情况,要是爷爷在一定有办法解决,毕竟跟他走了那么多次艺,从未见他失手过,他的声誉十里八乡都是闻名的。
「啊啊啊…」
秀娥突然疯狂地摇晃我的手臂,思绪被打断,我茫然地迎上她兴奋地神情。
见我疑惑,她又啊啊地指着大树下的草给我看。
一棵粗壮的松树下,一株莹白剔透的小草格外显眼。
那草外形似笋,但通体莹白,像是被寒露裹上了一层霜。
我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引魂草?」
秀娥激动地啊啊大叫,接着便热泪盈眶。
她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蹲在草跟前哇哇大哭起来。
「其实你没疯吧?」
疯了的人怎会知道引魂草,还知道在哪儿找寻?
她的哭泣声渐止,而后起身扒拉自己糊了满脸的头发。
她深色清明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夫君傻,吃草好,我寻。」
因为长久地装傻,她的舌头变得迟钝,说话结结巴巴。
但我明白了她的意思,王婆婆的儿子去世前也吃过引魂草,所以她知道草的位置。
「是谁告诉你这儿有引魂草的?」
秀娥脸上露出一丝惊恐,接着慢吞吞开口:「夫,夫君告我。」
奇怪?王婆婆的儿子不是生病痴傻吗?他又怎会知道引魂草?
「救,救女儿,救,救!」
秀娥指着草焦急不已。
我也收回疑惑,挖了草跟她下山,救人要紧。
到了家门口,秀娥又开始装疯,她说什么都不肯进去,一碰她就哇哇大叫。
我一踏进院子,便迎上王婆婆平静的眼神,她好像等候已久。
「草,点燃,点草,给盈盈闻。」
秀娥躲在门口怯怯地催促。
「闭嘴!莫要胡说,哪儿来的野方法你就敢给我孙女用?」
王婆婆的呵斥让我一震,我迟疑道:「您不想让盈盈醒过来?」
她没回我,只是眼神狠厉,似一把寒刀,直直地射向门外的秀娥。
继而冷冷道:「疯子的话你也信?」
我一时不知所措,毕竟这些东西以前我坚决不信,难道如今又要听一个疯子的话去相信?
我正思考,不察门外的秀娥突然冲进来抢走了我手里的引魂草,她拿了草便往盈盈屋内跑。
我和王婆婆忙追进屋,但为时已晚,秀娥已经把那草凑在油灯前点燃了。
原本如冰霜覆盖的草一遇火竟哗地一下燃烧殆尽,更似香烛般隐隐飘出一股香味。
「这是给您的酬劳,请您赶快走吧。」
王婆婆突然塞给我一些银子急急开口。
我还想看看有没有效果,于是便没理会她。
「快走,老婆子我没空招待你了。」
王婆婆突然厉声呵斥,且态度强硬地开门催促。
我心里也来了气,说出自己的猜测:「呵,这么着急赶我走,是怕自己暴露吗?魇怪?」
王婆婆听了我的话突然面色大变,嘴唇不自觉抖动起来。
我虽然是个半吊子艺人,但我爷爷不是,我的祖先不是。
爷爷传下来的手稿中记载,唐朝时期,龙岭一带出现怪事,全村的人变得嗜睡,他们农活也不做,任由土地荒芜,只待在家里睡觉。
渐渐地,大部分村民皆在梦中悄然死去,官府和大夫竟都查不出其起因。
后来经唐皇派来的道士追查,才发现是魇怪作恶。
魇,由人睡梦衍生,食梦为生,后而可化为怪。
魇怪靠食梦来增强自己的修为,到一定程度后便具蛊惑人心的能力,驱人甘愿为奴为仆。
「从踏进院子那一刻我就觉得不对,一路走来村里人明显对你家敬而远之,甚至你们家周边都没有人居住。」
「但王小力嘴里却不是这样,他说邻里喜欢你,跟你有往来。」
「王小力虽对你夸赞不已,甚至帮你干活,但他的眼中却一片木然,像是个被人操纵的偶人。」
「再者,潜入我梦境,让我陷入循环不断的噩梦的也是你吧?因为秀娥的突然闯入,你才收手。」
「那晚试图入侵我梦境的手,正如秀娥咬的手,冰冷刺骨,那是你的手。」
面对我的一连串质问,王婆婆突然掩面泣涕。
「既然你知道魇怪的事,我劝你赶紧走,不然莫怪我不客气。」
王婆婆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眼神突然狠厉道。
「哼!莫吓我,我楚家可是世代行艺,虽然我不及爷爷,但对付你这小小魇怪也不在话下。」
其实说这话我心里挺没底的,但为了爷爷的英名,为了不丢艺人的脸,我还是强装镇定。
「好好好!不愧是楚家后人,当年你先祖就是因为一念的仁慈,小瞧了魇,才让我们得以存活。不想你也是个不自量力的,不走,那就等死吧。」
王婆婆说着,突然振手一挥,院门啪地一下自外被关上。
原本皎洁的明月渐渐隐入云层,黑暗一点点吞噬小院。
秀娥倒是机灵,猴子一般窜出老远,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我内心一慌,但还是强装镇定,从挎袋里拿出镇魂铃。
手稿记载,先祖当年就是用这玩意儿打败魇怪的。
而在这之前,我一直把它当作小玩意儿,甚至曾经还挂在狗脖子上听响。
要不是爷爷训斥,它甚至会跟我那死去的小黄一起下葬。
王婆婆看见镇魂铃并未表现出丝毫地惧怕,她只是漠然转身,坐在王盈盈身边去查看她的情况。
我紧握镇魂铃,顿时像个跳梁小丑,魇怪不搭理我,我有些丧气。
「跑,跑,鬼,有鬼。」
躲起来的秀娥突然冲我大喊。
我心里也有些发毛,于是便走出屋去拉她:「你先跑,我有镇魂铃,魇怪伤不了我。」
秀娥竟也犯起了轴,固执地不走。
「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赶快滚,不然待会儿谁也救不了你们。」
王婆婆站在门口冷冷说了一句,便关上了门。
我和秀娥面面相觑,但突然间,王盈盈房间的门和窗户突然开始哗啦啦不停地抖动。
「不好,盈盈有危险!」
意识到魇怪可能会伤害小盈盈,我正要冲进去营救。
不想,门却啪地一声被打开,紧接着一具身体飞出来,重重摔在院中。
我定睛一看,飞出来的并不是盈盈,而是,王婆婆!
王婆婆摔瘪的身体慢吞吞爬了起来。
她动作缓慢,僵硬,犹如一具僵尸。
「魇怪,休要猖狂!」
我大喝一声,手中镇魂铃疯狂摇动,朝着王婆婆逼近。
她丝毫不害怕,反而速朝我奔来,欲抢我的铃,嘴里大喊着:「不要,不要摇铃!」
在我不明所以之际,房屋又啪地一声巨响,窗子和门都被震飞出去。
一个小身影咻地飞至院中,狠狠地瞪向我。
正是卧床多日的盈盈!
与睡着时乖巧的模样不同,她此刻头发朝天,小脸阴毒,眼神更是恨不得吃了我。
「快跑!盈盈才是魇怪!」王婆婆朝我大喊。
可惜为时已晚。我呆愣之际,胸口骤然一痛,接着身体被王盈盈一掌拍飞。
镇魂铃仓啷啷滚出老远,盈盈身形如闪电朝我袭来。
我终于反应过来,忙起身去够铃,可我的速度根本不及她。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便出现在我面前,小手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那狠劲堪比十个秀娥,我挣脱不得。
我的呼吸被剥夺,甚至窒息时,王婆婆扑了过来:「够了!别再杀人了!我和王小力已经惨遭你的毒手,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才够,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哈…天若是有道,尽管来好了,我正好问问他为何要给我一具这么弱的身体。」
盈盈发出一串刺耳的尖笑,掐着我脖子的手越发用力。
我感觉自己要死了,早知道就不逞能了,狗命要紧。
爷爷走后才一个月我就下去找他,到时候肯定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
正绝望之际,一阵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
盈盈顿时面露痛苦,铃声愈发急促,渐渐地她松了手。
我立即张大嘴巴呼吸,劫后余生的滋味让我眼泪不自觉流下来。
喘息好久,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而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盈盈此时却已倒地翻滚,似乎痛苦至极。
我忙看向门口摇铃之人,那人一袭白色纱衣,一头青丝仅用一根白布束在脑后,面若冠玉,整个人看起来仙气飘飘,飘渺脱俗。
他的摇铃手法与我乱摇一通不同,他在遵循着某种节奏和韵律,那只破铃在他手中威力无穷。
看着盈盈满地打滚,痛苦嚎叫,秀娥首先不干了。
她冲过去抱住那白男子的大腿求情:「不杀,不杀盈盈,盈盈乖。」
一旁的王婆婆只是泪流满面地看着,并未出手阻拦。
在我面前不可一世的盈盈此刻像条爬虫,她痛哭流涕地求饶:「大哥哥,放过我,我才六岁,我还不想死?」
男子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冷冷发问:「不想死你就害他人的命?」
盈盈扭曲着蜷起身体,作出跪伏状发誓:「我知道错了,我发誓从此再不害人,求仙人饶了我。」
男子不语,只是转头看向我:「你说呢?」
啊?这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
我还未开口,便被秀娥紧紧抱住,她跪在我面前急切道:「救,救盈盈,求求你,求求……」
秀娥边说边磕头,看她如此,我想灭口的话如鲠在喉。
男子终于停止摇铃,他居高临下对盈盈道:「要想活命也可以,但你得为你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王小力被你弄的神志不清,当了你三年的奴仆。你便附身在他体内吧,反正你这具身体也活不长。」
「附身王小力?那王小力怎么办?」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半吊子发出疑问。
那人转头对我一笑,道:「她做副魂,王小力是主魂,以后她只能听王小力的话,王小力让她出来,她才能出来。」
我觉得不妥:「她能力那么强,王小力不会被反噬么?」
那人莞尔一笑:「会,所以此事还需你的帮忙。」
「我教你镇魂铃的使用方法,以后就让王小力跟在你身边,王盈若是敢反抗,你直接杀了她。」
他笑着捡起地上那只与他手里一模一样的铃子,此刻我才发觉他手里那只铃不是我的。
我大为震惊:「你,你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铃?」
他竟直接走过来摸我的头:「乖,等解决完此事再告诉你。」
我有些不自在,偏头躲开他的手。
他也不生气,只朝外头招招手。
王小力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他一进来便缩在男子身后,似是很害怕。
镇魂铃的节奏非常简单,他只教一遍我便记下了。
他满意点头,而后呵斥王盈:「不是要活命,还不进去?」
一旁的王盈苦着脸起身,随后猛然歪头冲王小力灿烂一笑,吓得王小力弹跳起来。
男子一个刀眼飞过去,王盈瞬间老实。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而后开始发力。
一团黑色如浓雾般的东西渐渐从王盈头顶飘出,并慢慢开始移向王小力方向。
只是那团黑雾瞟至一半竟突然改了方向,想要逃离。
男子像是早已预料到,信手一抓,便轻松抓住了那团黑雾,一下把它打进了王小力体内。
看着王盈的躯体倒下去,秀娥顿时啊啊乱叫着抱住她。
我于心不忍,便让王小力喊秀娥一声娘。
王小力是喊了,只不过是用他那粗矿的男音。
我无力扶额:「你让王盈出来喊她娘啊,那是你娘吗你就喊?」
王小力摸了摸鼻子,王盈嚣张的声音倒是出现了,只是人不太想听。
「开什么玩笑,我会对一个疯子喊娘?」
真是个没良心的妖怪,我内心不由怒火中烧。
于是,我举起了手中的铃子,王盈倒也能屈能伸。
「别摇,别摇。娘,娘嘞,我在这儿,你闺女没死昂。」
秀娥听到王盈的声音才高兴起来,跑过去抱着王小力的胳膊不撒手。弄得王小力好不自在。
「您是安氏后人吧?」
一直未说话的王婆婆突然开口问。
男子只是轻轻颔首。
王婆婆道:「怪不得,怪不得。谢谢您,老婆子终于可以瞑目了。」
怎么感觉大家都好聪明,我有些不不好意思地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婆婆轻叹一声气,慢慢道:「楚先生,此事因我们而起,就由老婆子我来说吧。」
原来当初唐皇派来的道士留下了两个,一人姓安,一人姓楚。
两人是师兄弟,也是好兄弟。
后来,两人均留在此地成了亲,但各地鬼怪横生,兄弟二人齐心协力相约一起除妖降怪。
但后来,龙岭以南又出现了大妖,而龙岭正是魇怪作恶。
兄弟二人只能分开降妖,安氏祖师去了南方,至此失去音信。而楚氏祖师留下降伏魇怪。
「老婆子的丈夫正是魇怪的后代,当时楚氏祖师本已除掉魇怪,可不想那妖怪竟化了形与村里一姑娘有了孩子。」
「妖怪与人相恋闻所未闻,与人通婚生子更是见所未见。」
「楚氏祖师一时陷入为难,他怕留下这个孩子日后成为魇怪为祸四方,又怕错杀无辜,沾上人命。」
「面对姑娘的苦苦哀求,楚氏祖师最终还是心软了,放过了那个孩子。」
「不想从此便留下祸患,魇怪与人的孩子是个半人半妖。」
「作为魇怪的孩子,他们具有魇人心神,食人梦境,甚至害人性命的能力。但同时,他们兼具人的弱小,就像被诅咒一般,后代均没有一个健康的躯体。」
「老婆子的丈夫和盈盈一般,从小体弱,撑到二十岁便撒手人寰。只是,他是一个好妖,他从未害过人。」
「至于我的儿子,他从小就智力有缺,但他传承了先祖的记忆,知道引魂草是他们一族的补药,所以他吞噬自己妻子的梦境,并试着掌控她去给自己寻药。」
「老伴去世的时候就特意嘱咐过我,若是将来子孙有害人者,让我务必不要心软,速速杀之。」
「所以,你儿子,其实是你杀的?」
王婆婆沉默地点头。
「你看看秀娥如今这模样就是他害的,他连自己的妻子都害,若是治好了岂不会害更多人。」
听到这儿,我心中对王婆婆升起一股敬意。
「后来便是盈盈,她从五岁开始害人。好在她身体不好,精力有限,所以只害了小力一个。」
「我原想悄无声息地杀死她,可她聪明警觉,竟转而对我下手。好不容易熬到她快死了,可秀娥不知道啊,她竟偷偷给盈盈找来了引魂草。」
「我内心焦急,眼睁睁看着她又苏醒几次,让小力彻底沦为她的仆人却无能为力。」
「后来,我便驱赶秀娥,不让她再靠近盈盈。断了她的药后,她又逐渐虚弱。」
「这次之所以请您来也是为了做给秀娥看的,因为我发现只要我为盈盈请大夫,她便不去山上寻草。」
「我没想连累你至此,是我的错,还请先生原谅。」
王婆婆说罢朝我鞠躬,我忙去拉她。
不想触手却是一片冰冷坚硬。
对上我不可思议的眼神,王婆婆却释然一笑。
「我这身体早已死掉,现在只不过是盈盈搞的鬼罢了。她想把我变成僵尸,永远留下伺候她,照顾她。」
听到如此残忍的事,我恶狠狠地瞪向王小力,恨不得把他体内的王盈拉出来狠狠抽打一顿。
王婆婆笑道:「先生不必为老婆子可惜,我这一生虽对得起其他人,但始终欠了我儿子的,这大概也是我的报应。」
听到这话,我心里更不好受。
我和白衣男一起为王婆婆做了法事,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将她葬在王盈盈爷爷身边。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一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地问。
他倒是不慌不忙,面露敬畏和真诚,像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般给爷爷的牌位上香。
「我叫安允尘。正如王婆婆所说,你我两家是世交。这些年来,祖父一直让我寻找你们,还好,我找到了。」
他说着又伸出掌来摸我的头。
我被他眼中莫名的深情惊到,下意识躲开。
他眼神黯淡了间,又笑着道:「怪我,有些事还没跟你说清楚。」
「我们安楚两家世代交好,一起守护龙岭。两族相约,世代通婚。就如我的曾祖母,她是你们楚家人。所以,到了我们这一代,你我该是未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