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平平淡淡，娓娓道来，不狗血文笔细腻细水长流的小说？
[完结]
附中的艺术节是个重要的日子。除了本校的学生重视，校外还有海选，大家都希望借这机会露脸。虽然只是个钢琴599水平的菜鸟，我还是被安排到了保留曲目。多亏陆屿翔，不愧是我的飞行员。今天是最后的彩排，地点突然改了，我却错过了通知。
1
我在音乐教室等了他一下午，陆屿翔却始终没个影子。等有人找到我时，已经来不及了。我急匆匆地跑出音乐教室，穿过操场，直奔小礼堂。
虽然已是秋天，却依然弥漫着闷热的气息。我一路跑得快要断了气，终于赶到了彩排现场。
现场是什么情况？虽然人员稀稀落落，但除了我穿着校服，都是一身正装。竟然还有领导在座。
准备工作已然就绪。马上就是舒伯特的《鳟鱼》第四乐章。小提琴由全市一姐李老师演奏，她已经执教二十多年，桃李芬芳。演奏大提琴和低音提琴的，分别是音乐学院的两位学长。
老师示意抓紧时间。带我来的同学坐到了中提琴的位置，而那本该是陆屿翔的。
我一边喘着气坐下，又四处张望。
「果然不在，好啊你陆屿翔！」
2
李老师搭好琴弓，提示了准备，琴声就响起。
「明亮的小河里边，有一条小鳟鱼，快乐地游来游去～像箭儿一样……」
旋律婉转悠扬，轻松惬意，仿佛安静而美好的山林，与世无争。我专注地盯着琴谱，手上努力配合，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陆屿翔。
翻谱的同学认真地弯腰伸手，表情严肃地翻过一页。第一变奏过去了。
第二变奏是中提琴，是温暖而富有表现力的音色。高音区的三连音，如同小鱼在水中摆动尾巴。这里从来都是陆屿翔将就我的。现在没了那种默契，我不由得慌乱起来，小心调整触键，努力与提琴相配合。
差点出现失误。心中不禁呼喊：「屿翔，你在哪呢？」
演奏结束了，李老师安慰我们，说彩排效果还不错。但我清楚，这远不及预期。没有陆屿翔，我的节奏只能勉强维持，踏板一团乱，强弱也分不清，更别提表达情感了。
3
彩排散场，我和老师同学道别。小礼堂正门临街，大家陆续从那走了。我要回音乐教室取书包，还得再穿过操场。
这个时候了，陆屿翔还没出现。他十分钟前发了条信息，让我等他一会儿。还让我别理他妈。
按熄了屏幕，我站在走廊看向远处：路灯已经亮了。
起了阵风，窗外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了，在玻璃上拉出一条条亮线。闪烁的灯光里，我听见音乐又响了。
4
「明—亮的—小河—里—边，有一～条小鳟—鱼—」
小男孩和我并排坐在琴凳上，他在低八度上示范，教给我弹钢琴。
第一次见到陆屿翔，还是我们七八岁的时候。
暑假，我趁爸妈外出，拆了家里一直没人弹的老星海。我一下就迷失在那精巧华丽的迷宫里，等回过神，已经来不及装好了。为了避难，我逃去了亲戚家。
小舅家的表姐备战艺考，找了个音乐教室。陆屿翔那天正好在那弹琴。
他弹得可真好！我跟表姐从进楼门，到上楼梯，再走到钢琴前，都是蹑手蹑脚的。
「它快乐的游来游去～像箭儿一样。」
他教得也好啊，我都是一遍就弹对了。
「悠悠，你学的真快！弹得还挺好听的！」小破孩夸我。
「哈哈哈哈哈！」我笑成了一朵花，以为自己也是天才。
换表姐练考级曲目，她弹得叮叮咣咣。我拉陆屿翔去一边聊天，只记得他问我，长大之后想做什么。
「科学家。」我不假思索，没有理想的小孩，都是这么回答的。
「你呢？」
「我长大要当飞行员！」
呵，换个说法的科学家而已，你还说得那样认真。这小孩琴弹得那么好，真是可惜了。
「我爸爸是炮兵！高射炮哦。」我吓唬飞行员。
「不要紧！他不打我。咱俩是一伙儿的。」
「悠悠，你要是想学琴，就来找我！」
「好！」
5
转过些天表姐送我回家。
我扑在妈妈怀里，蹭着她撒娇，鼻子还酸溜溜的。一想起来和陆屿翔的约定，我马上又蹦起来，郑重其事的说，
「妈妈！我不当科学家了！我要当钢琴家！」
表姐一听吓了一跳，慌忙说着「大姑再见」，不吃饭就逃走了。而我早往那一坐，翻开琴盖就开始弹。钢琴早修好了，旁边窗台还有一束香雪兰。
「悠悠。」妈妈叫我。
嘻嘻，多练了几天，瞧我更进益了。
「悠悠别弹了！」妈妈走上来制止我，关上琴盖，差点夹到我的手。
「妈～妈～陆屿翔说，我弹得可好了！大家也都说我学得快，说假以时日……」
我旁敲侧击，妈妈不为所动。我又哭又闹，她关门和爸爸商量起来。
「就是三分钟热度，小孩子过后就忘，不能信的。 」
「你也不是不知道，学钢琴多难，现在是闹着学，等以后又该……」
「不行，不行…… 」
都是妈妈一个人在说。我隔着门听得傻愣愣。
不会吧。这儿可是适龄儿童，主动请求。您家还就正好，有一架钢琴？
「不行！」
门砰的打开，给我吓了一跳。
为了不让我闹着学琴，转移我注意力，妈妈买给我好多东西。 我接受糖衣炮弹，但我也真的很失望！ 我知道了妈妈最喜欢我的好成绩，我也想尝试交易。
「悠悠好好学习，学习有了进步，妈妈就可以考虑！」
嗯！
「妈妈我作业得了优！」
玩具。
「妈妈我数学100分！」
新衣。
「妈妈……妈妈……」
「妈！妈！我考了全校第一！」
「妈？……」
唉！放弃吧！
我含着眼泪，偷偷扔了她奖励的纯金派克笔。
6
再见到陆屿翔，转眼已经上初中了。
表姐在小学当老师，给了我两张音乐会的票。她说早不弹琴了，让我跟陆屿翔一起去听听。
表姐竟然还记得那个小男孩。可惜我早就找不到陆屿翔！要不然，也不会……
最后我找了同学一起。都是第一次去听音乐会，还是两个可爱宝宝。 我们听着不知道是谁，演奏的不知道哪位，作的不知道什么曲子，很快就觉得无聊了。
突然，
舞台中央，聚光灯下，燕尾礼服，一位翩翩少年。
陆屿翔！
我差点就喊了出来。一眼认出他来，我赶快贴墙溜到台下，扒着舞台边欣赏。
钢琴前，他的身影格外孤独，悲伤缓缓流出。 我心头一紧，忙看向他的脸。 陆屿翔整个脸都埋在阴影中，他此刻双目低垂，仿佛石雕。
耳边响着沉重的敲击，像是命运。其间有些音符，又像是声声哀求，轻轻叹息。
那个暑假……在你之后，就再没人教我弹琴了。我的叹息、哀求，也改变不了命运啊。所以聚光灯下的明星啊，连像你一样的天才，难道也有不如意吗？
一串充满活力的旋律倾泻而下，像是希望。那双手在琴键上跳跃、交叉。指尖飞舞，希望的旋律与压抑的和弦，交织难解。
我仰着头，视线无法离开他，手攥得紧紧的。
陆屿翔扬起眉毛，目光中带着星火。 琴声里，沉重与昂扬此消彼长。主旋律响起，我才如梦方醒，原来是那首《悲怆》。
声浪澎湃，热烈汹涌。 他的动作呼吸、身体已和音乐融为一体。全身的力量积蓄释放，像正在同命运搏斗。
砸开桎梏，冲破牢笼，驱散厄运！反抗一浪高过一浪。
直到浪潮退去，我仍不敢喘气。随后整个厅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你好啊！飞行员！」
我抽着鼻子，又哭又笑的跟他打招呼。 啊！我已经感动得流泪了。
陆屿翔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旋即抽回了伸向键盘的手……
震惊！
我这笨蛋！
人家刚刚弹到一半！
陆屿翔看见我，怔了一下，然后灿烂的笑了出来。
我被保安抱走了，但听他说，
「你好啊！科学家！」
7
那天散场后，陆屿翔从后台追了出来。
舞台上光辉闪耀的大明星，站在面前比我还矮一点。他不问我过得如何，就只问我现在在弹什么。
我苦笑说，就连那首你教的鳟鱼，我现在都快忘了。
陆屿翔一定会在怨我或是笑我。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盯着他的嘴，就看见他说，
「悠悠，你要是想学琴，就来找我！」
陆屿翔悄悄给了我一个琴房的名字，然后马上就被叫走了。
我整个初中都在那里练琴。小汤拜厄哈农施密特。我终于也跨上学琴的道路啦！有了陆屿翔指导，我开始识谱认调。一个又一个曲子练下去，我的手指也越来越灵活。
大概是知了又叫了，就快是期末。有一天我轻松的练完拜厄，合上了书。
「明天就可以开始599了！恭喜你悠悠，准备迎接新挑战吧。」
就知道陆屿翔会对我说，我心里还是一股暖意。我拿出那支先被丢弃，后又珍藏的派克金笔。
「谢谢你！飞行员！这个送给你。」
陆屿翔接过钢笔，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喜。
「哇！51Flighter！哇！这也是飞行员！悠悠，这个我好喜欢！谢谢你！」
他拿着钢笔，模仿飞机在空中画圈。
「陆屿翔？那……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当然有！我最喜欢周总理！」
8
小礼堂外风雨交加。
天彻底黑下来。楼外停车场只剩下一辆大轿车。手机也不再有新的消息。屿翔他还会来吗？
我有些焦急的望着城市里的星星点点，那是万家灯火。
9
那天之后，我越弹越好。
我弹琴也忘了时间。写不写作业已经算不得什么，最夸张的一回，我连期末考试都错过了。
那天琴房暖烘烘，只有我一个人。我正在练599的最后一条。渐渐来了感觉。我得意的半闭上眼睛，只凭手感让十六分音符跑得飞快。我心里美得不行。
「当！」
突然一个可怕的低音。我被吓了一跳。睁眼一看，妈妈的手拍在键盘上。
「妈！」
没等我站起来，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接着狠狠一脚，踹回凳上。不由话说出口，跟上又是一下。
琴房乱成一团。
耳朵嗡嗡响，脸上火辣辣。我被打懵了。
「小畜生！」
「你有没有良心！」
「回家！」
怒骂声中，我被拖回了家。
这次挨打，除了因为钢琴，还是因为爸爸。
10
中考那年，爸爸去世了。
爸爸是个热处理专家。我很小时他就病了，一直病了很多年。拆琴避难都是托词，是因为要最后一次去外地看病，妈妈才把我寄放在表姐家。
家里因他的病压力巨大，但这带给我的却是加倍的照顾陪伴。他是我最亲最爱的爸爸，也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一下子的失去，让人只觉得麻木。我该学习学习，我该弹琴弹琴。迷迷糊糊，浑浑噩噩，我的日子是照旧，一天一天一天一天。
直到妈妈那个巴掌。她把我从装睡中打醒。她拎着我站在爸爸的遗像前。
视线模糊了又清晰，模糊了又清晰。但我感觉自己的心冷冰冰。
耳边又传来妈妈的哭骂，我转过身。
你看她头发已经白得不像话了，你看明明一般高的个子，她却又瘦又小。你就骗一骗她吧！我这样想着就张开手臂。妈妈直直的呆了一会儿，才抱住我的脖子痛哭流涕。我的手本已要垂下来，又慢慢环上她腰间……
中考临近了。
妈妈说还怕我会我行我素，但并没有。
妈妈说发现我还挺听话，对成绩也挺上心。
妈妈说我进步很大。
妈妈说我考进了班级前五。
妈妈说我考上了重点高中。
只有我掰着渐又僵起的手指，看见陆屿翔嘴唇翕张。飞行员……真对不起……
初中过完了。
老星海仍旧默默无言。窗台也没有再摆花了。
母慈女孝，爸爸成了第二个禁忌。
就像以前，从来不会有人提起，我还有一个姐姐。
11
高中的一个周末，铺了一写字台的作业，我正在看闲书。
砸么着书中香菱咏月的诗句，竟是伤感起来。脑子又不知怎么，忽跳到一位大师的异说：香菱本名甄英菊。巧的是家里真有好几个版本，还有两套古抄本。我今天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个说法。于是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
换了一本。甄英莲。
甲戌本？甄英莲。
蒙府本？甄英莲。
骗人嘛。
倒腾着倒腾着，啪嗒掉出来个薄薄的小本，旧的日记本。
我捡起来捧回到写字台，打开看得泪眼婆娑。
12
日记是一个女孩的，她也像陆屿翔一样，从小学琴。
她喜欢弹琴，学得也快。妈妈很高兴，给她买了星海。
妈妈请来亲戚们，让她弹一首。但她不喜欢表演。
她只想弹自己喜欢的，但妈妈说买琴时问过她，是她自己说的钢琴家。她太小了啊！不知道还有什么家。
学了一段时间，就开始练考级。练得不好了，妈妈会天天看着练，逼着练。
她考了几次，真的是不想再弹了。
咬着牙练下去！妈妈对她说。不练就对不起吃过的苦，也对不起妈妈的付出。
她学习不太好，在学校被人欺负，好像也只有钢琴的确是条出路了。
她每天是边哭边练的。
姐姐有了妹妹，妈妈分神去照顾。
姐姐喜欢妹妹，可以不用去练枯燥的复调了。
接着爸爸生了重病，她成了家里的希望。妈妈说砸锅卖铁，也要供她读音乐学院。
一年不多，时间一天天紧迫。她却总是出错，总是出错，总是出错。
妈妈大钱请了老师，出了名的严格。果然，第一次课，她就被批得一无是处。
一年不多！她绝望了……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表姐谈琴色变，
怪不得妈妈钢琴一响如临大敌，
怪不得家里有一台静悄悄的老星海！
我还猛地记起什么，
她每天都给我弹过曲子！每次都弹得哭了……
姐姐……，妈妈！
13
门把手转动声音。
我条件反射的一把抓起本理科书，随便一翻盖在日记本上边。
妈妈端着盘水果进来时，我已经规规矩矩坐着。还好还好，我盯着看的是个图表。
「悠悠，学习要认真。不要看闲书。」
「哦，好。」我也不敢抬头，故作镇定，转起笔来。
「悠悠，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不要看闲书～」我只好敷衍。其实盯着书不敢动，已经在流汗了。
「你看的是什么！」妈妈啪一声把盘子撂在桌上，吼了起来，
「你现在就学铁碳平衡图了！当你妈是傻子？」
咬笔，「理科书」出卖了我……沉默……
我突然热血上涌，不知为何就想气她。
课余无聊时，我会拿出爸爸的专业书来看。那些书真的很有意思。不知不觉就钻了进去。到高中时已经学了不少。我还对比看相关知识的其他文章。想到这我打定了主意。
「啊，对！我还看了浊流对地貌的侵蚀影响，还看了低温微乳液泵送稳定性机理，还看了二氧化钒材料的性能调控。」
「你什么意思！」
「哼，
失误哼了一声，我马上装得一本正经，
「刚才说的都是相变。
「有机械的，热的，电的。相变不仅受温压影响，还可能被含碳量、微观结构、内应力影响，就比如～
「铁碳平衡图，就是这样一种相图。
我挑衅的看着她，示意她我知道的，已经远远超过了她能想象，
「对哦，影响相变的还有磁场和电场……」
「？？？」
妈妈果然没跟上我的胡扯，听得一脸懵。我继续表演，愈发阴阳怪气，
「形而上者谓之道，
「要将不同学科的理论和方法整合起来。
「超越具～体，在高～～层次上，理～解问题～发～现规律。
「所以我！天天，就把这些闲书，一、起、看！」
「给我闭嘴！」
妈妈手里变出张成绩单，啪一声拍在桌上。
「祝悠悠！月考380分？学会交白卷了！高中你还想不想念！」
我懵了。考试时因为有个亲戚来找，影响了发挥。虽说如此，但数字那么扎眼，毕竟不好看。于是我话软下来，
「我肚子疼……」
「憋着！」
说的是考试的时候……
「那我跟老师申请……把那三科重考？」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允许这样的操作。
「考试是儿戏吗！
「你再敢去偷偷学琴，就别念高中了！」
妈妈反倒叫起来，激动得眼睛通红。
琴！
琴这个字，有多久多久，没有从这个家听到了？
我呆望着，抠着桌子的手碰到了日记本，我用手指把它往热处理书底下藏。
不敢相信，妈妈口中说了学琴……脑子空白了好久。
学琴……别念……
热血马上又涌上来，和学琴有什么关系？
又是琴！
是啊！学琴，
练琴，一天没练自己知道，两天没练老师知道，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没再练琴了！
妈妈你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逼完了姐姐，
又要逼我！
学琴，就别念，
「好啊～」
我抹了抹眼睛，也不管写字台还铺得乱七八糟，留下一个微笑，扯起书包就往外走。
「站住！
「你敢出这家门就别回来！」
12
我还会回来么？
哼！
……
……
……
……
……
……
不然呢？
秋风瑟瑟，落叶萧萧啊！
出来晃荡到天都黑了，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好吗！
难道我一个单衣薄裙的露宿街头吗！
再一摸没带充电器更后悔了！
可出来时那么硬气……
【飞行员！救我！】
【去我家？】
【？？？】
【你不离家出走了么】
【你怎么知道！！】
【不对！我没有！】
【阿姨都跟我说了】
【？？？？？？？？】
【你怎么有我妈微信！】
【我妈都跟你说啥了！】
【她怎么啥都跟人说！】
【说了你姐姐】
日记……
半天，他又发来，
【悠悠，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受，觉得你妈妈不理解你对钢琴的热爱。但是，阿姨她也有自己的苦衷，你姐姐的事情一直压在她心里，她可能认为学琴这条路太艰难了，太害怕再失去你。叔叔不在了，她一个人承担了太多的压力，所以才会对你学琴的事情这么敏感。
你能试着站在阿姨的角度去想一想，她并不是故意要逼你。她只是没有用正确的方式表达出来，但她的初衷是好的，希望你能过得好，能有一个稳定的未来。
你离家出走阿姨她很担心的。她可能现在正在四处找你，心里充满了自责和恐惧。
悠悠，找个机会，和你妈妈坐下来，好谈一谈，把你的想法和感受都告诉她，也听听她的心里话。我相信，只要彼此坦诚，一定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阿姨她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你的选择。给她一些时间和耐心。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悠悠一直都很坚强，这次也没问题】
一个字一个字读完，我鼻子一酸，傻子飞行员……你写这么多，怎么会有人看？
我放下手机，看着家的方向。
【回去吧，别再让妈妈担心了】
13
可她会担心吗……
那是当然。
爸爸去世了，我吃了一段时间小药片。妈妈几乎推了所有工作，每天陪着我……
有次爸爸的一群战友来找他喝酒。当时我和妈妈都不在家，他已不能走路没法开门。战友叔叔里有个侦察兵，他爬了四楼破窗进来。那一群人在屋里大哭大笑，造得杯盘狼藉酒气熏天。我中午回家正好撞见，差点报了警。
误会解除了，告别时叔叔教我防身。楼门口两人正比画，妈妈突然出现了。她从我身后抢步上前，一把给人家推翻了。
可是有天爸爸教我识字。因为他们行业的原因，他把铬gè读成luò。妈妈抱着报表，明明听见了也不纠正，害我课堂上第一次出丑。
还有天妈妈在厂里组织盘点，回来很晚。家里爷俩饥肠辘辘。爸爸只好遥控我下厨。我踩着板凳，做了人生第一份拌面。面条黄瓜胡萝卜用酱油拌了，那滋味可真是。
有天陆屿翔来找我玩，他们爷俩相谈甚欢。爸爸有一箱子可宝贝的合金样品，就让我拿一块钢板出来看。吹嘘的什么机械性能，耐腐耐磨。还让我拿调音锤敲敲，说能嗡嗡嗡响上半天。最后我被箱子里另一块的毛边割伤了手，疼得喊妈。妈妈准备注册会计师的考试，眼皮都没抬一下。
还有天……
应该只有一次，爸爸教我诗经植物，故意扯到李清照。他还引上红楼梦，原来是想拐个大弯，影射我跟妈妈是刘姥姥。妈妈把他识破了，母女一起好好教训了爸爸一番……
「悠悠，」
我听见呼唤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陆屿翔站在了面前。
「我陪你回家，好吗？」
我吸了吸鼻子，握了他伸过来的手……
城市睡了，街上只有两个人。陆屿翔牵着我的手，走过一个又一个路灯。
「谢谢你，飞行员。」
楼下告别陆屿翔，我回到了温暖的家。
我搂着妈妈，母女流着泪说了一晚的话。
翻动厚厚的影集，我记得起来了，原来我和妈妈还是有那么多，那么多温情和开心的瞬间。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窗台上多了一束百合。
我走上去，轻轻的掐去了露出来的花药。
14
礼拜一去上学，心情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啊！
陆屿翔跑着来找我，一见面就贫嘴贱舌。
「悠悠！悠悠！你又偷偷弹琴了！」
「你！」
「还真喜欢弹琴啊！离家出走，矮油，可真行！」
「是为了自由！」
我说完翻着眼鼓起嘴，以为他会马上取笑，没想到却看见一脸严肃。
「唉，自由！
陆屿翔长叹一声，
「我就不会离家出走，我妈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呲～我翻了个白眼，
「你妈又没不让你弹琴！从小就弹那么好，你感时伤怀个啥。」
「你没见她发起飙来多吓人。」
看他怅然若失，我心软起来。
「飞行员？」
「嗯？」
「难不成，你真想当飞行员？」
「嗯，是啊！」
他还表示自己名字就有飞翔的寓意。
「那屿呢？」
「小岛啊。」
他说这个小岛，却又并不在哪个江心海畔。而是在西南川渝盆地的一边，金马清水两河环抱的一片。那是四千一百个难眠日夜，六五六一次屡败屡战。一架战机终于挣脱重重阻遏，一飞冲天。
天阴，飞行条件并不好，返航时看不见地面。但突然云层间露出河边的机场，俯瞰之下就像云海中的岛屿。
试飞成功！三月二十三！
他是那天的双喜临门。
「哇～太不可思议了！我都没有坐过飞机耶！陆屿翔你也太厉害了！」
已经花痴……
「啊！该不会有人以为我说的也是真的吧！」
「悠悠成绩很好啊，当科学家也不意外吧。」
害羞……
我突然又有点恍惚。
钢琴梦固然是美好的。
但我若能为任何一个小小零件，贡献一点点小小小小的改进。若能守护他驾驶那架飞机，翱翔在蓝天。这何尝不是一种浪漫！
胡思乱想。
陆屿翔突然极其温柔的说话，
「悠悠，你想学琴，力所能及的话，我一定会帮忙的。」
他的目光怎么突然这么热烈。
不敢看他的脸了！
这怎么办！
难道台词到了要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点点点点了么！
我羞耻的低着头站着，一言不能发，不知道脸红了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解围的声音，
「能不能请你帮我补补课，招飞也要到一本线的。」
还有这好事？不用来世当牛作马了！
「包在姐身上！」
我一口答应。
「谢谢你，屿翔。」
15
「碰撞后，上边这个物块移动的距离应该怎么算？」
「这实际是个完全非弹性碰撞，你可以想想动能的损失都去了哪里。」
「在不锈钢中加入，防止钢材被氧化的金素元素是什么？」
「洛？」
「铬，gè，你要进了钢厂再读luò」
「视奏不要慌，分析好乐谱结构，你看这几段音符虽多，但都是分解和弦。」
「Could you help me with this math problem?」
「Draw an auxiliary line here, see the shaded part is half of the larger one.」
「What should be written at the end of a letter?」
「Hope you cherish and take care.」
嘶～瞧这小句子！课堂上我脸唰的一红，又在背后狠狠白了他一眼……
这是我，这是你，这是不是千千万万你我的高中三年。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悠悠，」
「屿翔……」
16
雨停了。
知了报复一样的喧哗。
如今屿翔和我之间究竟隔起了什么？
走廊响起脚步声，忐忑望去，一位气质高贵的家长款款走来。
不是很高但身材匀称。她身穿黑色素面小晚礼裙，肩披轻纱丝巾，颈戴珍珠项链。略施些淡妆遮掩唇边眼角。
「阿姨你好，需要帮助吗？」
女士粉面含春，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是陆屿翔的妈妈。」
「阿姨好！」
屿翔妈妈说话慢慢悠悠，声音柔和优美，像唱歌一样好听，哪里可怕。
「我来找你，」
找我？
「悠悠同学，我非常欣赏你与屿翔之间的纯真友谊。」
「哦，谢谢阿姨。」
我感觉脸唰地红了。
屿翔妈妈扑哧的笑了，她继续说，
「但作为家长，我不得不考虑长远。
「屿翔要去出国读书了。」
出国！？
屿翔要出国？
他怎么从没跟我说过？
「对，这是他人生中重要的一步。
「我希望你能理解，他未来需要专注于学业和个人成长。
「感情是美好的，但有时候不得不为更重要的事情让步。
「悠悠同学是一个明理和有远见的人，一定能够理解并支持屿翔的决定。
「对吧？」
我还没太跟得上，只好先说了「对」。
「悠悠很喜欢弹钢琴？」
不等我回答，陆妈妈用好听的声音，继续慢条斯理的说，
「这个艺术节我请了几位知名的老师，安排屿翔与他们合作，请老师们稍微带一带，好让他学习提高。
「这么好的机会他不知道珍惜。
「现在屿翔要出国了，要准备的事情太多，慌张忙乱的，可能就顾不上了。
「我想就那把演出的机会让给悠悠，
「我刚才听了你的表演，挺好，很认真，还要继续加油。」
原来是这样！
我有点恨恨的盯着面前这个女人。
我这时才明白，一直被戏称飞行员的他，早就住进了我的心里，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我的屿翔。
我已经没法说话。屿翔今天不会来！我的心被掏空了。
「行，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
「那再见，阿姨谢谢悠悠，
「我们全家都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和成功。」
后边这些话，我一句也没听见。
17
我跑出小礼堂，跑去音乐教室拿书包，
雨又下起来了。
顶着雨穿过操场，脸上分不清泪还是雨。
背后有人争吵，忽听见女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
哎呀雨怎么下大了！
快点跑。
「悠悠！」
刚才好像是陆屿翔的声音。
「悠悠！」
是陆屿翔！
我不由得心头一暖。
站住回头，叫了声，
「屿翔！」
看一个大黑影朝我飞奔过来。
傻子你也不知道打把伞！
你也不看路，踩得水花都崩到了屏外头。
陆屿翔三步两步，伸开双手。
别别别！不是琼瑶戏！不要抱我！
啊呜呜呜！
18
「怎么来了？你不是有事？要出国了？是去哪里？」
回到教室，我擦着头发上的水。眯缝着眼睛，我问渣男。声音颇有些幽怨。
但听了他的回答，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一定瞪圆了眼睛，抬头看了他半天。
我恍惚间好像看见，他腰背挺直目视前方，只差把手举起到眉边。
我早听他说过，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航空大学正是在那个城市。
他的回答是，
「长春！」
19
淋了雨，我高烧起来，趴窝了几天。
迷迷糊糊中被拉进个同学群，说要搞什么欢送会。接着陆屿翔发过来个【位置】。
我脑子一下又不好使了。
最后还是拗不过他妈妈吧？
从小练琴，那么多年风雨无阻，家里为他投入了多少！怎么能一句缥缈的，我的理想是……，就轻易就放弃呢。
你对你的理想又了解多少。
比如我，就算过了联考，甚至过了校专业考，又怎么样呢？凭我599水平去当老师？作曲？表演？
解微分方程的过程虽然也无聊，但写十几页草稿纸，我能当游戏一步一步推下去。音乐史我一看就困。奥氏体到珠光体马氏体的转换，我可以清晰的纳入知识框架中，莫扎特海顿贝多芬都是哪国人？我现在也搞不明白。
再比如陆屿翔，你口口声声说要当飞行员，那请你告诉我：
【你可玩过FLIGHTGEAR么？】
【啊，刚下了个mod，正在开C919】
【怎么想玩这个？我教你】
扶额，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20
想来想去，还是应该送他一件礼物，留个念想。
网上搜了半天，感觉都配不上他，没有什么中意的。
「我：送男朋友什么礼物。」
「AI：4090」
……
他配不上，关屏！
我在床上变换着姿势，坐着，仰着，趴着，躺着……
吧唧，哎呀，手机砸脸上了！
但一下砸出了灵感，我翻身下地开始翻箱倒柜。
「找什么呢？」
「样品。我爸的那个。」
「不在那，等我给你翻。」
妈妈去开了大柜子，腾出里边的小件儿。最底下是个木箱。漆面已经脱了，锁扣擦得干干净净，但也是锈迹斑斑了。
木箱不大，但我俩费了老大劲才搬出来。当初可是怎么搬进去的啊。
木箱里边是一个个小盒子，盒里装的是工件。每个拿在手里都沉甸甸的。
「我想把这个送同学。他要出国了。」
我戴上手套，从里边拿出一块小钢板，一本书大小。想必有十年，甚至二十年过去了，钢板一如当初模样，仍然光可鉴人。
妈妈蹲在地上，看了我半天。最后摆摆手，故作轻蔑的笑了。
「拿去吧。傻丫头，送人家这破玩意儿。」
「不破，好得很。星星姐都惦记呢！」
我拿起小锤看向屏外，笑着敲了一下钢板。听锵的一声响了几分钟。
拿去图文店，给钢板刻上了字：
yolo
21
装好礼物，我去欢送会。
就在外边等他就好了。我想。
我走到转角处，心脏开始突突跳。感到不妙时已经来不及了。
有几个身影从阴影中浮现，一个高个子突然伸出修长的手，挡住了我的去路。
「哟，这不是我们599小公主吗？」
……
离谱！当流氓都学琴了么！
还有我已经在弹849了好吗！
299都已经弹了好几条了好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握紧了书包带，让声音保持镇定，
「让开！」
他们非但没有让开，还胆敢更加靠近了。
我几乎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吸喷在脸上。
我打算退后一步，但后背贴到墙，已经无处可逃。
我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要干什么！」
「你说要干什么！」
高个子说着又往前进一步。
我把书包横在胸前，双手握住了那块yolo钢板。
镇定，镇定，敌不动我不动，我不停告诫自己。
盯住对方双眼。
却也不过是个跟陆屿翔一般模样。
……
……
捕捉到对面肩部动作！
肌肉反射似的启动了，
转跨扭腰抬肩送肘，
钢板扬起来，奔他要伸过来的手就去了。
我大叫着，
「别过来！」
HIT！
对方赤手我持械……不会判我过当吧？
「啊！你敢打我的手！」
那人捂着手蹲了下去。
这下我可是捅了马蜂窝，后边的人就要往上围。
我趁乱向前冲，挥着钢板想夺路而逃。那伙人一下给搞愣住了，竟分开让了条路。
我已经冲了出去，那一众人才提着棍子喊「追」。
「住手！」
只听一声大喊，白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屿翔！」
他张开双臂把我护在身后。强大的气场，让对面的人止步不前。
「看什么呢！管他谁给我打死啊！啊！」
蹲在地上的人叫。
一个杂鱼大叫一声，抡着带钉子的木棍砸下来。
「屿翔小心！」
陆屿翔抬臂要迎。
但不行！你的手还要弹钢琴，招飞体检也要求不能留疤啊！
我不顾一切钻到他前边，举起钢板挡上去。
唉，歪了。
脚下一软，眼前一黑。
22
我在医院醒来。
第一个看见的是陆屿翔的妈妈。她还是好听的声音，
「悠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需要阿姨为你做点什么吗？」
「阿，姨，」
有气无力原来是这种感觉。
陆屿翔在床边抓了我的手。我转动眼睛看见他，
「屿翔，」
「你没受伤吧？」
我努力转过头，仔细的看着他，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好的。
「我没事，悠悠，你现在感觉如何？」
「你没事，
「太好了。」
我可以瞑目了。
好累。
23
红砖小楼的音乐教室里，响着幽美宁静的《风之丘》。
风吹轻轻动高高的窗纱，阳光洒在弹琴的小女孩身上。
我来到她旁边，
「好听吗？」
「好听。」
我与她并排坐在琴凳上，拉着她的小手。
「姐姐你不喜欢弹钢琴吗？」
小女孩稚气的声音问，
「不啊，姐姐喜欢弹琴。」
姐姐和我并排坐着，拉着我的小手，轻轻作答。
「那你为什么哭了？」
「悠悠长大想当什么？」
姐姐对我说，一如陆屿翔问我，我想了又想。
「姐姐教你弹琴吧！」
「嗯！」
阳光洒在钢琴键盘上，风轻轻的吹，
幽美宁静的琴声。
24
再次醒来，我已经又睡了好久。
烧退了，我不再有气无力。
陆屿翔和他妈妈又来看我了。
带了鲜花、点心。但我跟妈妈撒娇说，就想吃五仁月饼，
「中秋节都过完了，上哪儿买去！」
「不管不管，我就想吃！」
「小冤家！」
妈妈一笑，披上衣服走了。
25
我给陆屿翔的妈妈讲了姐姐，一个像屿翔一样从小学琴的女孩。
她真的喜欢钢琴，却被逼迫着去考级、考试，枯燥的练习，把生活的热情都折磨殆尽，在沉重的压力下，绝望的离开了我们。
「其实一开始，她只不过是想弹一支喜欢的曲子。」
陆屿翔听得很认真，他抽了张纸巾递给妈妈。
「阿姨，
「您，我的妈妈，都希望孩子有一个稳定而光明的未来，
「你们用爱给我们规划了可能最安全舒适的捷径，
「但我们都是独立的人，想要自己感受这个世界的冷、暖、酸、甜，甚至痛，
「成功，不在于成就多少，而是是否勇敢地追求了自己的热爱，
「我们都该有追求自己热爱的权力。
「阿姨，屿翔一直都想成为飞行员。
「让他为自己的梦想努力一次吧。」
屿翔妈妈起身走向窗子。
「其实让他学琴，也是屿翔爸爸的意思。他那一身伤病……就是不想孩子再吃这份苦。没想到最后屿翔还是选这条路。」
湛蓝湛蓝的天空上，有两条清晰的航迹云。
「已经报名了，我妈那天同意了！」
陆屿翔早按捺不住，这时小声报喜。我不可置信，叫了出来。
「哇！真的！」
屿翔妈妈转回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
「阿姨知道，你们都长大了。」
「阿姨给悠悠道个歉，那天对不起。也要对悠悠说声谢谢，谢谢你一直保护屿翔。」
她笑着拉过陆屿翔的手，交到我手里边。
26
出院那天，碰见了李老师。
她退休了，现被一所私立高中聘为校长。
那天同学们为她欢送之后，出来就碰见我和陆屿翔遇到危险。
原来那群小混混是她一声给吼跑的。
「原来是李老师啊！」
我还纳闷陆屿翔武力值怎么会那么高。
再想起群里不说前因后果就发的那个位置，扭头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那当然啊，你不想想我哪有那么大牌面。」
陆屿翔附和道。
27
放假前一天，学校艺术节。
因为钢琴、小提琴、中提琴都缺席，两位学长只好深情款款的演奏了回旋曲二重奏。
博得一致好评。
28
初选、复选，陆屿翔都顺利过关。
我一边刷题，一边练琴。
新年年初通过了联考！
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29
陆屿翔生日那天收到了定选通过的通知！
我拉着他的手在操场跑了三圈。
呼，呼，呼……
他一把将我拉进落日的光辉里。
四目深情对视，眼里只有你。
与梦想的距离近在咫尺，还更近，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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