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副烂牌打好的女主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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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1-03 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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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结)我五岁时被邻居拐卖到乡村给人做童养媳,二十年后,我终于逃离乡村找到了亲人,却被告知当年父母发了疯似的找我,最后劳累忧郁过度双双去世。我捧着贡品跪在父母坟前痛哭,一睁眼,发现自己重生在被卖到乡村的当晚。

  1

“两千,不能再多了。”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前世买我的奶奶正和那个拐我的人贩子讨价还价。

  人贩子叫周萍,住我家对门,我父母都是国企的员工,因为工作忙,没时间看顾我,周萍独身,经常帮忙照看我和妹妹。整整两年,我们两家处得都不错。

  上一世,爷爷生病,爸妈连夜赶回乡下,让我和妹妹好好在家待着别出门。周萍敲响了我们家的房门,借口带我和妹妹吃城里最新开的k记,我欣然同意,妹妹留在家里睡觉。

  我跟着周萍出门后,她带着我七拐八拐地走了很远,直到上了火车我才发现不对劲,那个和蔼和亲的“周姨”突然换了副面孔,恶狠狠地告诉我,不听话就把我丢下火车。

  我们坐着火车跨越了大半个中国,终于在h县下车,虽然很多地方爱买女人,但可惜我是个女孩,要养大才能生,没人愿意买。

  因为货压在手里太久卖不出去,周萍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暴躁,常常对我拳打脚踢,那段日子简直是我的噩梦,所以当她终于找到愿意买我的买家时,我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头顶,那两个人争执过后终于敲定了最终款,一千八百元整,和上一世同个价钱,分毫不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周萍转头就走,奶奶把我带回屋里。

  五岁的孩子懂什么,我装作懵懂的样子盯着那个老妇,她是那种典型的老一辈农村妇女,能力强,没心眼,封建思想严重,甚至因为过于无知而犯罪。

  她同上一世一样给我冲了碗玉米面糊糊,我接过碗对她说了声“谢谢奶奶”后开始狼吞虎咽。她似乎很意外我对她道谢的举动,在我喝糊糊的当口儿,她坐到我对面的炕上,抽了口麻烟,直接了当地告诉我:我是她买来的,以后要给她儿子做媳妇。

  我心里清楚她是要把我养大后嫁给她那个天生聋哑的儿子,面上却假装听不懂,呆呆地看着她,奶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含混说道:“过几年再……反正你现在听不懂,说了也是白说。”

2

  晚上,那个聋哑男人一到家,奶奶就把我拽到他面前,他应当是去地里了,身上一股土腥味儿混合着汗气,见我躲,奶奶用擀面杖往我后脑勺猛击,我脑袋嗡一声险些失去意识。

  聋哑男人扶住了我,把我放到回炕上,他皱着眉头,用眼神问自己的母亲“这人是谁?”奶奶比划着,和儿子说清楚了原委,他果然和前世一样大发雷霆,责备母亲不顾他的意愿随意买了张嘴在家。

  不过我清楚,他不是责备奶奶犯罪,不是责备她拆散了别人幸福的家庭,而是觉得自己累死累活挣的钱应该花在自个儿老娘身上,自己的事自己可以解决。

  某种程度上还挺孝顺,想到这里我在心里一阵冷笑,上一世我真的差点嫁给这个男人,幸好邻村有个得病快要死的病秧子急需娶妻冲喜,二十万彩礼钱就把我从虎窝挪到狼窝。

  思绪回笼,这对母子已经从争吵变成抱在一起痛哭了,老妇拍着大腿,细数自己寡母带孤儿的不易,聋哑男人听不懂也发不出声,只能“呃呃啊啊”地叫唤。

  我就这样住到这个家里,虽然只有五岁,但我还是要帮忙干活,早起喂鸡喂鸭,我知道,等我长到能够到灶台那么高时,就要负责做全家的饭。

  根据前世的记忆,那几年,大概也是我父母郁郁而终的时间,我的心极速下坠,他们或许现在还在某个火车站整日整夜地守着,光是想想就让我痛不欲生。

  这一世,我一定要尽早离开这里。

  3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过了两年,期间,奶奶求村长托关系给我办了户口。但村里那些婆娘嘴碎,说孩子上了学就会逃跑,叫奶奶千万不要送我去上学。邻居家和我同龄的孩子们都陆陆续续开始读书了,只有我大字不识。

  临近黄昏,我坐在门口抹眼泪,这时,路过了一个身边围了很多人的啤酒肚,他一歪头,甚至不用张嘴,身旁的村长就赶紧点头哈腰道:“这是陈五媳妇的孙女儿。”

  陈五媳妇就是买我的奶奶,她儿子是远近闻名的哑巴,哪里讨得到媳妇,村里人心知肚明我的来历,但都闭紧了嘴,由着村长低头解释。

  我知道那个人是县里来的,最近城里来要求,说是要提高教育底线,构建文明乡村。

  我们村长是一贯和稀泥的老油条。他装模作样地拿着本本在村里巡视一圈,问问村里孩子的学习情况,然后再装模作样地用笔记下来报给省里。

  他弯下腰,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扯出了一组自以为很慈祥却略显狰狞的笑问我:“好孩子,你哭什么啊?”

  我抽泣着,声音不大不小:“小石头骂我笨,说我连《静夜思》都不会背,可是我又没上过学。哪里学过这些……”

  啤酒肚神色一凛。

  晚上吃饭时,奶奶突然和我说,村长叫我明天去村里的小学报到。

  我如愿以偿进入学校,入校当天,我看到了来巡视的啤酒肚,那一刻,我真的很希望抓住他的衣摆,告诉他我的被拐来的,你救救我。

  可我也清楚,比起村里人,这人更不是什么好货,前世就因买卖幼女钱权交易而被枪毙了。他大义凛然地站在讲台前演讲,身旁的摄影师不停地拍照。

  而和我的对话,早已被写成了新闻,作为他亲民救民的论证,证明他下乡这趟不虚此行。

  闪光灯晃得人眼睛疼,上一世,这个机遇本该是隔壁村那个病秧子的,他因此得到机会去县里读书,可惜这次啤酒肚还没挪腾到隔壁村就被我截了胡。

  回到家,我主动帮奶奶做了晚饭,她看起来显然是不太高兴的,不怎么搭理我,把晚饭全部盛走,给她儿子留下一份后就坐着独自埋头吃饭。

  我忍着饿凑过去,把头靠在她身上,到这个家里以后即使经常挨打,但我依旧黏着她撒娇卖乖,因为年纪小,她大概也以为我不会想起被拐之前的事了,就逐渐对我放松警惕。

  其实最开始她是同意我上学的,觉得识几个字也好,但村头的杨婆子嚼舌根,说要是我读了书肯定要跑,到时候钱就白花了。

  奶奶没什么文化,一听就打消了让我念书的念头。前世,不管我如何哀求她都没有松口,而这辈子,我自始至终不哭不闹,比前世更努力地讨好她,终于等到了机会。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奶奶没有推开我,她问到:“妮儿,你还记得你爸妈吗?”

  我假装听不懂:“我爸不是去地里了吗?”

  奶奶长舒了一口气,她问我:“妮儿,你想去读书吗?那可累了,在家待着多好啊。”

  我大脑迅速运转:“奶奶,我识字的话我孩子也能识字儿啊,到时候给咱们老陈家生个大学生。”

  奶奶闻言笑了,但还是不放心,把户口本牢牢攥在手中,藏在自己的贴身衣物里。

  4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起早贪黑,不仅要上学做功课,还要做饭喂鸡,在我的拼命学习下,知识源源不断地灌进我的脑子里,可我却不敢表现出来,考试成绩常常保持在及格线上下。

  见我还是一副以他们为亲的样子,奶奶和聋哑男人还算放心。

  一直到我十二岁这年,我即将小学毕业,村里没有中学,如果想继续读书,必须要去县里,可是他们哪里会舍得这样放过我?

  我和这一家人,实在没什么感情可念,不要说他们给我地方住,给我一口饭吃,我本来就有爸妈养我,他们只是养了一个生育机器。

  上一世,本该是我嫁这个喊了十年“爸爸”的聋哑男人,但因我十五岁就嫁进别村,奶奶用嫁我换来的彩礼钱给聋哑男人买了一个城里的大学生,最后那个大学生大着肚子上吊了。

  我手里正拿着剩菜叶喂鸭子,鸭子的叫声吵得我头疼,我眯起眼睛,看向了墙角那瓶除杂草的农药。

  “不行,太直接了,一不注意被发现一定会被打死。”我甩甩头,把脑子里的想法甩走。

  最近秋忙,聋哑男人和奶奶都下地干活去了,我刚放学,打算喂完鸭子就去做饭。

  突然,一阵乱哄哄的喧闹声响起,我忙跑到村头凑热闹,发现又被拐来一个女孩,十几岁,长得很靓丽。

  我呼吸一滞,这个人我认识,前世,她被拐进村里,和那些哭爹喊娘想逃跑的女生不一样,她在头几天哭闹过后,就安安心心地住在村子里,给买她的刘鳏夫生了俩胖小子后地位更是扶摇直上,混得可谓风生水起。

  又过两年,大学生王秋被奶奶买来给聋哑男人做媳妇,她先以同样被拐的经历骗取王秋的信任,却在王秋即将逃跑成功的时候背叛,害王秋被村里人暴打一顿后用铁链锁住。

  王秋怀孕后,奶奶和聋哑男人放松了对她的看管,可惜她已经身心俱疲,用铁链上吊自尽了,我当时在隔壁村和婆家人斗得火热,听闻此事之后心里酸涩,却无他法。

  自从抓回王秋首功得到村民的称赞和奖励后,这个女人越发过分,她甚至会挑唆一些被拐妇女逃跑,然后带人把她们抓回来,一直到我找到亲人,彻底离开这里,她依旧活得好好的。村里人还给她取了个赞称:“警花”

  警花被推搡着进了刘鳏夫的屋子里,同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村民们哄笑着散开了,我走得慢,站在他门前,不一会儿房里就传来哭泣和尖叫的声音。

  等我回过神要回家做饭的时候已经晚了,奶奶很生气,等我做完晚饭端到桌子上的时候,她扇了我一巴掌,告诉我去院里喂猪,不要吃饭了。

  5

又过一段时间,“警花”柏丽怀孕了,刘鳏夫上个媳妇难产去世,一尸两命,他年过四十还膝下无子才咬牙花大钱买了个媳妇,如今修得香火传承这么大的喜事,自然是要点炮庆祝的。

  我蹲在地上,手里是学校老师前段时间不小心丢失的体温计,我用它在土上画着公式,听见隔壁噼里啪啦的爆竹响声,我站起身,远远地看到柏丽依偎在刘鳏夫身旁,好不幸福。

  第二天,刘鳏夫来到我家,找奶奶买鸭蛋,说是柏丽在城里时知道的方子,据称孕期吃鸭蛋,孩子身体好,脑袋聪明,最重要的,是容易生男孩。

  我在一旁只想翻白眼,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借口,柏丽吃鸭蛋这件事上辈子是没有的,因为上一世我上不了学和奶奶赌气,干活很敷衍,鸭子各个耷拉着脑袋,蛋也没下几个。

  但这一世我喂的鸭子油光锃亮,蛋也一个比一个大,柏丽觊觎它们可不是一两天,她刚被获准离开屋子时,路过我家就想偷走几个,可惜被我三两句骂回去了,这次仗着怀孕,她一定要享这个口福,果然托刘鳏夫来了。

  奶奶在旁边一脸难色,我知道,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不好意思要太多钱,可这些好鸭蛋攒起来做成咸鸭蛋买到城里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刘鳏夫似乎察觉到了奶奶的为难,他拿起一叠十块钱,对奶奶说:“婶子,我知道你家来芳会喂鸭子,这蛋都又大又好,这样吧,我多花点钱,这一年您家里的鸭蛋我都包了!这些钱是这几天的,下个月我再来买!”

  奶奶接过钱一数,眼睛往上一翻,想来是在计算着得失,片刻,似乎发现这样比卖咸鸭蛋还赚钱,布满褶皱的老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从这天开始,我家鸭子每次下蛋都会被刘鳏夫买走,柏丽的气色也越来越好,肚子越来越大。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新年马上要到了,小年这天,奶奶摩挲着刚从刘鳏夫那里拿到的钱,隔壁的柏丽跟着刘鳏夫来串门子,正坐在她旁边狼吞虎咽地吃着鸭蛋,浑浊的眼神落到拿针线补衣服的我身上,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欸,婶子,咱们来芳这一过年也十五了吧?”

  她特意说的虚岁,把我的年龄往大了聊,随着两家来往密切,她也知道了我是奶奶特意买给聋哑男人做媳妇的事情。

  “哎呦。”柏丽拍手笑到,“您怎么还让她管您叫奶奶呢,再过两年就得改口了吧。”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心里恶心得不行,屋外,挨家挨户已经开始燃放鞭炮,虽然是小年,但过得也还算隆重,零几年的农村,通讯不发达,也没什么玩的,大家通常家家户户串串门,吃顿饭就过去了。

  就当柏丽要跟着刘鳏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出声叫住她,我递给她一块布贴,是我趁补衣服档口绣的金元宝,针脚细密,在灯光下闪着金色的亮光,她看起来很喜欢,来了兴致,又坐回炕上和我聊针线活。

  但她腚刚沾到炕上时,有村民急忙冲进我家,对着刘鳏夫大喊:“可算找着你了!出事了,我刚才在你家门口敲半天没看着人。”

  刘鳏夫疑惑:“出啥事了?”

  那人气喘吁吁:“你不是让老杨家的帮你把院子里的豆角卖到城里嘛,吃……吃死人了……”

  老杨家的在城里支了个摊子,有些不方便或者没时间的村民会把菜园子里的菜托老杨卖出去赚点零钱。

  可惜老杨家的在城里刚开张俩小时不到就被警察抓了,原来经过调查,发现他买的菜里含有大量超标的农药。

  之前就有买过他家菜的居民因为吃了菜后上吐下泻,但都被他躲过去了,这次差点闹出了人命。

  对,差点,这件事前世我就经历过,其实受害者昏迷后被抢救过来了,但警察还是找上门来,刘鳏夫因此把他棺材本都赔了进去。

  6

警笛声响起,村子里的人忙着把买来的女人锁在屋里,就连怀着孕的柏丽都被刘鳏夫先拽回了家

  即使我从小在这里,奶奶还是不放心,借口怕我害怕,和上一世一样把我锁在衣柜里,不过因为我这一世很听话,她并没有用胶带封住我的嘴,甚至还随手丢了块大饼给我,叮嘱我别出声。

  我躺在衣柜里啃着苞米面大饼,甜滋滋的味道充盈着我的味蕾,我舒服地眯起眼睛,大概过了一小时,等我被放出来时,警察已经带着刘鳏夫走了。

  上一世,刘鳏夫虽然赔了不少,但因为警察调查他家园子时发现并没有过分超标的农药,所以交钱私了后事情不了了之。他家地土质好,又有柏丽这个城里人帮着抓机遇,没过几年就赚把钱赚了回来。

  可这次……我看向柏丽有些慌乱的背影,今早,我特意借给聋哑男人送饭的由头出门去了田地里,又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进刘鳏夫家里的菜园子,一小瓶盖的农药就这样撒在了他家的田地和菜地。

  日子还要继续过,眼看就要到除夕,这段时间柏丽天天都来我们家,因着刘鳏夫一直没被放出来,她惴惴不安,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她很清楚,这个村子偏远落后,刘鳏夫是她在村里的依靠,一旦倒了,她不但逃不出去甚至还会被村里那些光棍流氓欺负。

  奶奶在旁边安慰她,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我站在院外喂鸭子,看见鸭窝里的鸭蛋想也没想用刚摘下来的芭蕉叶子遮住了。

  前几天杨婆子来串门,说是她家掌柜在城里打听到的消息,刘鳏夫的园子和菜地农药严重超标,可能很难被放出来了,奶奶特意嘱咐我,最近就不要把鸭蛋给柏丽吃了,谁知道她能不能付得起钱。

  又过几个月,刘鳏夫终于灰头土面地回来了,他形容狼狈,耷拉着头,村里人都说他这次栽了跟头,以后怕是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了。

  柏丽刚和杨婆子争吵完,自从刘鳏夫被抓走,老杨家的菜摊子也被连累黄了,杨婆子自然怀恨在心,她本就是本村人,和娘家处得极好。常常故意联合其他妇人挤兑柏丽,柏丽敢怒不敢言,只好偷偷躲在家里抹眼泪。

  眼见主心骨回来了,柏丽呜咽着扑进刘鳏夫怀里,仿佛她面对的不是把她和货物一样买来的买主,而是失散许久的情郎一样,这天以后,柏丽又吃上了我们家的鸭蛋。

  刘鳏夫低声下气地求奶奶砍了价钱,说柏丽怀着孩子不容易,奶奶本来没想同意,但刘鳏夫大庭广众之下提要求,声泪俱下的样子就差给她下跪磕头,奶奶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但经过喂鸭子的我的时候,还是伸出一只老腿冲我后背猛踹一脚,她骂道:

  “伺候这么用心有什么用?对半砍价,真他妈不要脸!等你爹回来就把这些鸭子煮了,叫他们占便宜。”

  我被她踹得一个踉跄,赶忙跑走喂猪去了,临走前忍着后背的疼痛笑嘻嘻地宽慰奶奶:“您别急啊,万一柏丽生了个女儿呢。”

  奶奶一听也乐了,嘴里念叨着什么一定要让这家杀千刀的遭报应,一定要是生出个赔钱货来。

  7

聋哑男人到城里买农具去了,和他一起的还有村子里几个农民,上一世他们这次出行遇到了一个收价很低的经销商,几人为了省点钱跑到外省结果被骗,刚好回来的路上又会遇到山顶滑坡。

  我计算了下日子,等聋哑男人一行人憋着火气回到村里的时候,柏丽大概怀胎八个月左右。

  随着山体滑坡的消息传来,奶奶连饭都吃不好了,她很担心聋哑男人的近况,可是暴雨之下电话都没了信号,我在旁边安静地补着聋哑男人的裤子,一不留神,针扎破手指。

  又过了几天,天气放晴,我终于又能去上学了,坐在课桌前,身旁是杨家婆子的孙子杨田,因为从小被溺爱,他性格张扬,上课不老实,总爱乱动。

  我拍了他一下,警告他安静点,他很不屑地扫了我一眼,我知道,村里人很瞧不起聋哑男人,只是奶奶性格强势一点才让他们母子俩不被欺负。

  杨田冲我哼了一声:“清高什么呢?残疾人养的穷鬼!”

  我怒目而视,故意骂到:“你凭什么骂我家人!你又好到哪里去!我可听柏丽婶子说了,你奶奶昨天刚赌输好几千块钱,你关心关心自己吧。”

  杨田闻言十分震惊,杨家虽然不穷但也实在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他有些着急地想反驳,又被我堵了回去:

  “柏丽婶子说了,你成绩不好,说不定你奶奶就是不想让你念初中,想把学费花光断了你的念想!”

  杨田上面有个读大学的哥哥,他虽然不爱学习,成绩也确实差,但他不是傻子,知道上学才是最好的出路,一听我这话顿时急了,课也顾不得上赶紧冲出教室回家去了。

  中午放学,我刚从学校走出来就碰到来找我的奶奶,没等我开口就一个耳光甩了过来,质问我和杨田说什么了,我这才得知,杨田回家之后直接当着他爷的面找杨婆子要钱,几句话就把杨婆子输钱的事儿全抖搂出来了。

  杨老爷子大怒,直接伸手打了杨婆子,杨婆子一听话是我传的,就跑到奶奶面前闹,奶奶没办法,只好带着杨婆子来学校门口堵我。

  我忍住疼假装好奇地张望:“那她人呢?”怎么只有奶奶来了。

  奶奶告诉我,杨婆子去找她娘家人了,估计又得好一通哭诉,我和奶奶到家,果然看到院子里站着好多人,为首的正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杨婆子。

  杨婆子一到见我,就伸手薅住了我的胳膊,她手劲大得吓人,我直接被疼得掉了眼泪,奶奶站在旁边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地旁观。

  杨婆子紧盯我的眼睛,问到:“丫头,你是个老实孩子,我问你,你和杨田说的那事儿是从哪听来的。”

  我嗫嚅着不敢开口,杨婆子看我这样直接伸手掐了我一把,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是柏丽婶子前天来我家串门子的时候讲的,说你爱耍钱,把棺材本子都赔完了……呜呜……别掐我了。”

  听我这么一说,奶奶一拍脑袋,也想起来有这回事儿,赶忙和杨婆子说:“大妹子,我才想起来,前天刘家媳妇来我家取鸭蛋,确实说了这么个事儿。”

  杨婆子怒极,她本来就和柏丽有些龃龉,但因为对方是孕妇她也就口头对付两句,没想到柏丽这么阴,害她被掌柜的揍,什么几千块钱,她明明只输了二百!

  8

杨婆子那些娘家人跟着她浩浩荡荡地进了刘鳏夫的院子,自从刘鳏夫被警察带走赔钱后,村里人欺软怕硬,看刘家起不来了,也都跟着杨婆子闯进刘家凑热闹。

  杨婆子把门敲得震天响,边敲边骂,成功把熟睡的柏丽嚎了出来,柏丽骂骂咧咧地开了门,门刚开了个缝就被杨婆子使劲一推,柏丽反应还算快,赶紧闪开了。

  杨婆子的弟媳把柏丽拽了出来,义正辞严地问到:“刘家媳妇,咱们都在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怎么能这样啊?”

  柏丽脑瓜子嗡嗡的,显然没反应过来她们在说什么,但这几个月和杨婆子斗嘴的习惯让她想也没想就开骂到:“老不要脸的!你带这么多人跑我家干嘛?抢劫啊!”

  杨婆子也在气头上,当即就和柏丽对骂了起来,但还存着一点理智,只敢用手比划没敢碰面前这个孕妇。

  两个人站在院子中间,骂得酣畅淋漓,我和村民们站在旁边围着,听得津津有味儿。杨田不知什么时候跑来凑热闹,他本是在外围,我一看,忙一边高声和他打招呼一边就要把他也薅到里围来。

  杨婆子听到我的声音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发现了她的宝贝大孙子过来,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也不死乞白赖地和柏丽斗嘴了,她似乎一下子卸下来某些重担,变得得意起来:

  “柏丽,我告诉你,你就是个被刘鳏夫几百块买来的赔钱货,你这肚子发圆不发尖,我一眼就看出来你生不出儿子!到时候叫你家掌柜的把你活活打死!”

  柏丽闻言怒极,竟不顾自己七个多月的身孕直接伸手朝杨婆子的脸上抓,杨婆子不甘示弱,也给了柏丽一耳光,场面瞬间失控,围观的人赶忙要将两人拉开,我瞅准时机,一脚踹在了柏丽的后腰上。

  我这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柏丽的肚子直接撞向桌角,她捂着肚子哀嚎,杨婆子吓傻了,呆愣在原地,村民们急忙做鸟兽散,有几个有点良心的去找了接生婆和乡村大夫。

  9

半夜,我和几个村民站在刘鳏夫家的院子,屋里灯火通明,柏丽从下午的大声哀嚎到现在只能赖赖唧唧地低嚎,几个小时的折磨似乎要把她的精力磨没,我站在院子里冷眼看着,从地里赶回来的刘鳏夫着急得直打转。

  我好心地把他们家院子里的柴劈了,烧了些热水等着给柏丽用,刘鳏夫似乎疲惫极了,坐在门槛上点了根烟,我走过去,心里觉得好笑,他什么都没做,屋里受罪的是柏丽,他有什么可累的?

  我小心翼翼地凑近,小声劝导:“刘叔,您别着急,我们家的鸭蛋可补了,婶子肯定能生个健健康康的男娃。奶奶还说,每次她都单独喂鸭子,那饲料鸡都吃不到呢。”

  我说的确实是实话,只是真相是奶奶已经坚定了在聋哑男人回来时杀掉鸭子的决心,只给鸭子喂些不好的菜叶子。

  刘鳏夫听了我的话一愣,想到越来越小的鸭蛋,瞬间脸色有点不好看。屋内,柏丽还在哀嚎,血腥味随着产婆的出入散了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产婆尖叫着跑了出来,她瞪大眼睛看着迎上来的刘鳏夫,哆哆嗦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刘鳏夫感觉不妙,立刻冲进屋子。

  我没有跟过去,但已经能预想到刘鳏夫会看到什么样的情景,果然,片刻后屋内传来一声尖叫,刘鳏夫面无血色地冲出,看到我,他激动地拽住我,问道:“来芳,你和叔说实话!你奶奶单独给鸭子喂的料是啥!”

  “刘叔,你咋了?柏丽婶子呢?”我很惶恐地问,刘鳏夫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有些魔怔地追问我:“你奶奶给鸭子喂啥了你说话啊!”

  我忍不住假哭出声来,之后说出了我脑子里盘了无数次的说辞:“我不知道……奶奶,奶奶就是偷你家园子里的菜喂鸭子。”

  奶奶确实吩咐过,在刘鳏夫家菜园子没被查出问题之前,她是个爱占便宜的性子,觉得鸭蛋要给柏丽吃,那鸭子也该他家养。

  其实真的用所谓的农药超标菜喂鸭子,鸭子早就没命了。只是这个年代偏远乡村的农民能有什么知识。刘鳏夫用他并不发达的脑子想了一通,很快就按我所想地冲出去找奶奶算账了。

  临走前,他红着眼睛,从我手里夺走了我刚才用来劈柴的斧子。

  9

我嘴角微勾,先是走进房间去看昏睡中的柏丽,视线下移,看到了那个长着四只胳膊,浑身青紫已经断气的男婴,我随手拿起一片褥子盖到他身上后转身离去。

  刘鳏夫很急,但他前段时间下地脚被扭了,一瘸一拐的走不了太快,我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跟混乱的刘家不同,隔老远就闻到了从我家里传来的香味儿。

  奶奶果然把那只鸭子炖了,聋哑男人应该是刚到家,在城里受了骗,脸色铁青地坐着,听到动静一抬头,发现刘鳏夫拎着斧头冲了进来。

  奶奶刚端着鸭子出来,一看到刘鳏夫凶神恶煞的样子,尖叫一声,差点把菜盘子打翻,聋哑男人见状赶忙拦在自己母亲身前,他冲刘鳏夫笔划可刘鳏夫哪里还等顾得上和他解释,只想冲上去和奶奶拼命。

  聋哑男人本来就在外攒了一肚子气,看到刘鳏夫这样更是恼怒,一推一搡间两人动起手来,我跑进院子,哭着想把奶奶拽进屋内,奶奶看着他俩很是着急,不愿意走。

  刘鳏夫拿着斧子比比划划,聋哑男人也拿起了奶奶用来杀鸭子的刀,两个人打了起来,关键时刻,一向瘦小的奶奶竟不知如何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像个钢炮一样冲向刘鳏夫,撞得他一个踉跄,聋哑男人一个没稳住,手里的刀径直向着刘鳏夫刺去。

  “噗嗤”刀刺进血肉的声音响起,我闻到了不逊色于柏丽生产时的血腥味儿,刘鳏夫瞬间软倒在地,我高声尖叫起来,大喊到:“杀人了!杀人了!”

  奶奶想堵住我的嘴,但为时已晚,村民们很快就被吸引了过来,村长披着衣服,神色怏怏地赶到时,刘鳏夫的尸体已经凉透了。

  村长本来眯成缝的眼睛突然睁大,他哆嗦着看向身后走来的人,这是最近几天来视察的纪委,啤酒肚坐稳位置后很快和村长达成了交易,只要不惹出大事,村里买卖人口什么的他都能假装看不见。

  纪委吓了一跳,片刻后他反应过来,急忙叫人把刘鳏夫和被村民制服按住的聋哑男人送到市区。车子扬长而去,奶奶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我装作被吓傻的样子也倒在地上发呆,心里却是无尽的快意。

  人都散尽后,我也有些饿了,凑到桌子旁,想吃一块凉透的鸭肉,鸭子浮着一层白油,奶奶看到我这样,气得扇了我一巴掌,把鸭子端走了,我舔了舔上牙,看向奶奶离去的背影。

  10

随后几天,奶奶都没有吃那盘鸭子,准确的来说,她这几天什么都没吃,也不让我吃。我饿得不行,只好托杨田给我带点吃的。

  杨田把这事儿跟杨婆子说了,杨婆子很心虚,本来以为刘鳏夫要冲她发这邪火,没想到老陈家替她挡了这个灾,她这几天惴惴不安,也不敢跑到柏丽面前晃悠了。

  又过了一周左右,我从小学正式毕业了,县里来了老师给我们考了小升初的试,外面聋哑男人的事也要开庭了,奶奶听说柏丽是刘鳏夫的家属,如果家属出谅解书法院会酌情减刑,经常堵到她家门口哀求。

  柏丽也焦头烂额,刘鳏夫还有一个弟弟,有些残疾,是个老光棍,刘鳏夫和柏丽现在住的房子是祖辈传来的,现在刘鳏夫的族亲要求把房子还给弟弟。

  本来柏丽见到奶奶没有什么好脸色,自从刘鳏夫的族亲来闹过一场后,柏丽就像变了个人,又愿意和奶奶沟通起来了,她本来就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没亲情,对刘鳏夫更没什么感情。

  我刚回到家,就看到坐在桌前的柏丽,她瘦了很多,眼窝深陷,嘴唇发紫,眼神有些呆滞,她面前是盘热了几遍都没人下筷的鸭肉,奶奶为了聋哑男人,终于还是舍得把鸭肉端上饭桌了。

  奶奶好像比前几天苍老了许多,我不知道她们谈论了什么,这个老妇仿佛浑身的精气神都在一下午的时间里抽走了。

  饭间,奶奶再次问起谅解书的事:“小丽啊,你看我都按你说的办了,你那个谅解书啥时候写啊。”

  柏丽夹了筷子鸭肉放在奶奶碗里:“婶子,您还信不过我吗,我就是想有个依靠,谅解书吃完饭就在你家里写。”

  奶奶闻言笑了起来,吃了碗里的鸭肉,却没注意到,柏丽只顾着把鸭子夹给她,自己竟一口都没吃,我啃着苞米面饼子,偷偷抬眸扫视两眼,猝不及防和柏丽的眼神对上,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吃完饭已经黄昏,我照常在院子里洗碗,柏丽坐在桌子前写谅解书,她神情放松甚至有些得意,她瞥了我一眼,那一眼充满了同情,好像我的人生马上就要完蛋了一样。

  奶奶在旁边焦急地等待着,柏丽一写完,她就连忙将谅解书拿过来揣进怀里,柏丽看到她那个样子,挑了下眉,把手里的笔一扔转头离开,就在她要跨出我家大门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对奶奶露齿一笑:“婶子,后天我就来收房!”

  我了然,原来柏丽是用谅解书作为交换要奶奶和聋哑男人盖的房子,她们应是下午就签订了转让协议,难怪奶奶的脸色那么差。

  聋哑男人被骗,家里积蓄本就不多,如今房子也没了,我拧眉思索,目光落向那盘鸭子,突然灵光一现。

  11

半夜,炕上的奶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假装熟睡,听着奶奶下地离开后悄悄跟了上去,奶奶去了厕所,农村的旱厕味道很大,奶奶进去之后并没有关门。

  我悄悄来到旱厕外,拿着手电筒自上而下冲奶奶照过去,奶奶吓得一哆嗦,但她没等叫出声来,脚下的木板就被我用烧火棍勾偏。

  奶奶掉进了旱厕里,我捂着鼻子静静地看了半晌,等挣扎的动静变小以后才哭喊着找邻居们来救奶奶。

  奶奶被捞上来时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我在旁边急得直掉眼泪,连着两个长辈去世,村里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乡村大夫告诉我,去县里的医院说不定能有救。

  我拽住杨婆子的手,求她带我和奶奶去县里治病,我最近总往杨婆子家跑拼了命地和她套近乎,再加上我毕竟是从小被买来的,他们看我和奶奶感情深,防我没像防那些被拐的女生那么重。

  很快,我和杨婆子带着奶奶坐上了去县城的拖拉机,开车的是杨婆子的弟弟,车上很抖,我抱着奶奶让她靠在我身上,临走前,我把户口本,家里所有的存款都带着了。毕竟我再也不想回到这个鬼地方。

  杨婆子看着我用小勺一勺一勺给昏迷的奶奶喂水,不禁有些感慨:“哎呀来芳,你是真孝顺啊,就可惜是个女孩。我们家杨田有你一半我都心满意足了。”

  话说到一半,杨婆子似乎想到什么,直起身子兴奋道:“不如你给杨田做媳妇吧!反正陈哑巴也出不来了。”

  我心里一咯噔,赶忙掐了大腿一把含泪看向杨婆子:“我是奶奶买来的,自然要给她和我爹养老送终,再说了,法院还没判呢,谁说我爹出不来。”

  杨婆子想想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妥,只能随口安慰我几句,可是我看她那泛着精光来回乱转的眼珠子就知道她没憋好屁。

  奶奶原本的计划是把我养大嫁给聋哑男人生儿子,可现在的聋哑男人惹了事,能不能被放回来都说不准,如果他被判了,那家里的房子就只有我继承,谁娶了我,不仅不用给彩礼,还能白得一套房,村民们心思活络,一定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

  不过,我的这个烦恼已经被柏丽解决了,车开得飞快,但村子离县里很远,我们半夜出发,到县医院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12

下车的时候我还有些恍惚,这么多年,我终于离开了那个村子,脚踏在地面的时候我的腿不自觉因为激动而发软,杨婆子以为我是被奶奶的病吓得,还扶了我一把。

  杨老三背着奶奶进了医院,挂急诊,医生们看到昏迷的奶奶赶紧把她接了过去。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充斥在我的鼻腔里,医院的钢椅子坐着很冷,杨婆子坐我旁边不断往抢救室里张望。

  我在抢救室前不住地流泪,满脑子都是我爸妈的身影,还有上一世那两块小小的墓碑,我和妹妹相认后,她告诉我,爸妈为了找我耗尽了心力,最后双双病倒,死在医院。

  当初的妹妹是否和我现在一样,面前是抢救室,身后是一片狼藉,再也无法容身的家。

  就在我发呆的当口,手术室的门推开了,一身白大褂的医生一脸遗憾的说出了我脑海里响了无数次的句子: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杨婆子面色一僵,一瞬间竟有些庆幸,她似乎偷瞄了我一眼,搓了搓手,拽住了我的胳膊:“来芳,你也别太伤心。”

  我心里冷嗤,看来老太太一死,她就开始惦记着吃绝户了,我装作伤心欲绝的样子,扑进杨婆子怀里痛哭。

  奶奶的遗体要火化下葬,我求杨婆子陪我去安葬奶奶,她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想想能吃到我这块肥肉也就答应了,只是墓地毕竟太贵了,她的意思是先帮我付火葬费,然后把奶奶带回村里安葬。

  折腾这么多已经天黑了,杨婆子毕竟一身老骨头,估计也累了,城里宾馆毕竟贵,她打算回村里,我拉住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个包裹,里面是一张纸。

  杨婆子不识字,问我这是什么,我告诉她,这是柏丽给聋哑男人写的谅解书,我求杨婆子带我去派出所,把谅解书给警察。

  杨婆子有些迟疑,她知道我是被奶奶买来的,当初挑唆奶奶不要让我上学的也是她,这个老妇对派出所天然有些抵触,思索片刻,她还是把杨老三叫来,把我手里的纸递给杨老三。

  杨老三接过纸片的时候,愣了一下:“姐,怎么了……谅解书?”他又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对杨婆子说:“这不柏丽写给来芳她爹的嘛。”

  我揉着肿成核桃似的眼睛对杨婆子说:“婆婆,我奶奶为了这个谅解书把我们家房子转让给柏丽了,我要是不能把它送警察手里救我爸,我死了以后……该怎么面对她老人家啊……呜呜呜……”

  杨婆子一听立马像五百响的炮仗一样炸了,她惊呼:“柏丽这个贱娘们儿,心肠怎么这么黑!”说罢眼珠子一骨碌,立刻摆出同情的嘴脸,“来芳,苦了你了,婆婆回村就给你讨公道。”

  杨婆子目光落向我手里紧紧攥着的谅解书,一咬牙,还是决定带着我去派出所,只是全程,她都用手使劲地攥着我,不让我离开半步。

  13

派出所的民警告诉她,聋哑男人这件事很大,要到县公安局,临走前我深深看了民警一眼,这个派出所长和我们村长关系紧密,很多侥幸逃出的女生来报警后等到的都是气势汹汹的村民。

  公安局的人按程序拿到谅解书后,假借闲聊之名问了我很多问题,我一一作答,但却故意留出漏洞,和我聊天的女警脸色越来越不好,她看向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杨婆子,问到:“您是陈来芳的家人吗?”

  杨婆子被问得一激灵,下意识松开了桎梏着我的手,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被握住的手腕,警察视线被吸引,很快就发现了我的手腕已经发紫了。

  女警赶紧隔开杨婆子护住我,杨婆子反应过来急忙说:“哎呀妹子,我是这丫头的邻居,她这么小的丫头不抓紧点怎么办啊,你看,我要真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我能领着她进警察局吗?”

  我也拉住女警的手,对她说:“谢谢姐姐,但这些都是我的邻居,对我很好的,你不要担心。”我还有我没做完的事,暂时不想打草惊蛇。

  杨老三一直堵在警局门口,我和杨婆子出来,已经彻底深夜了,我们三人只好住进小旅馆里,一室两床,我和杨婆子睡一张床,杨老三睡一张床。

  因为我在警局的举动,杨婆子对我的戒心大大降低,也没有一直抓着我不放了,本就是大半夜出发,这一天到处折腾,很快,两人鼾声震天响。

  我躺在床上,睡意全无,身上是奶奶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和户口本,我起身,推了推杨婆子:“婆婆,你陪我去厕所呗,我害怕。”

  杨婆子果然迷迷糊糊地摆手:“你自己去吧!我再睡会儿。”很快鼾声又响了起来。

  14

我穿着衣服出了门,因为身形矮小,我也瞒过了旅馆老板的视线,几步窜了出去,现在应该四五点钟,太阳即将升起,我一路狂奔,跑到县重点初中的校门前,上面赫然写着小升初的录取名额。

  我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新生报道还有三天截止,我跑进早餐店,点了两个肉包子开始狼吞虎咽,早餐店店长有些惊奇地问我:“小姑娘,怎么这么早来啊。”

  我如实回答:“阿姨,我是乡下来的,来看看我考没考上初中。”

  “都是九年义务教务,哪有上不了初中的。你家人带你来的?”阿姨笑着问。

  我摇了摇头托腮笑到:“不是啊,我们家邻居带我来的呢。”

  六点,学校大门打开,我进去直奔报到处,等杨婆子带着一群村民敲敲打打找来的时候,我已经办完了入学手续。

  杨婆子也很意外我居然在这里,她真的以为我跑了,没想到是跑来上学,我兴奋地告诉她和村民,我小升初考得还行,贴边过了分数线,她孙子杨田也被这所初中录取了。

  杨婆子一听喜上眉梢,她旁边的村民们也转怒为喜,杨田哥哥就是大学生,说不定村里还能走出个大学生来。

  杨婆子心里计较着:陈来芳花这么多心思也就想上个学,都养了这么多年了,估计早不记得爹妈是谁了,贴边过线,肯定考不上高中。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又对我和颜悦色起来:“哎呀来芳,你怎么不早说,害大家担心,还以为你丢了呢。”

  我有些委屈地嗫嚅:“我怕你们不让我上学。”现在是下课时间,人又多又吵闹,很快大家的视线都停在杨婆子一行略显突兀的人身上。

  杨婆子假装震惊:“你咋能这么想呢来芳?”旁边的村民也帮着附和:“是啊,来芳,你杨婆婆平时对你多好呢。”

  奶奶家不仅有房子,还有地,我太清楚杨婆子的性格了,贪得无厌,村民们见没啥大事纷纷回村,杨老三连着折腾太累了跟着回去了,只剩柏丽的小叔子刘光棍还在。

  15

很快,杨婆子就兴高采烈地给杨田办理了入学,就当她要付杨田的寝室费书本费时,学校办事处人员提醒她:

  “婶子,陈来芳同学的费用还没有付呢。她说她家人暂时有事,您要不要先垫付一下?”

  杨婆子那张老脸抽动,最后还是咬咬牙把我的那份一起付了,一年的住宿费,教材费,饭卡办理费,花了她小一千,杨婆子心疼得要命。

  学校告诉杨婆子,学生报到后就可以去宿舍了,五天后开学,让她抓紧把杨田带来,杨婆子一听,立马要往村里赶,也顾不上我了,匆匆嘱咐我在学校好好待着就跑了。

  刘光棍是个精明人,他没有立刻跟上杨婆子,而是问我:“来芳怎么不回家收拾衣服啊?”

  我抬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哽咽着把柏丽逼奶奶转让房子的事告诉了刘光棍:“柏丽婶子说她住的房子得给你,估计现在已经搬到我家去了,刘叔,你说我可咋回去收拾嘛!”

  “什么?!柏丽要了你们家房子?”刘光棍惊呼。

  “是啊刘叔。”我意有所指,“柏丽婶子一个外地女人没了依靠,她这么做我不怪她,只是她只有房子没有地,以后被欺负了可怎么办啊。”

  刘光棍一听立马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他眼冒精光,让本就獐头鼠目的面容更显猥琐,他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不要担心,就算房子没了,刘叔和村里人也护着你。”

  刘光棍和杨婆子都走了,我无视周围同学们的目光,那些或探究或鄙夷的视线我根本不在乎,因为我本就不打算在这里多呆。

  我走到员工宿舍,按照分班表,敲响了我未来班主任的宿舍门,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我把家庭情况简单地和她说了一下,但只敢跟她说聋哑男人和奶奶的事,途中班主任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叫我在这里等她。

  片刻,我听到了开门声,我以为是班主任回来了,赶忙调整了自己有些阴鸷的表情,开门却不是班主任,而是一张我意想不到的面孔。

  “王秋!”我的瞳孔扩大,整个人都很震惊,直接惊呼出声。

  王秋,那个上一世被奶奶买来给聋哑男人的女大学生,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奶奶过世时我回家奔丧,她被关在地窖里,大着肚子,手脚都被用铁链锁住,牙齿被生生拔光。

  而她现在,正亭亭地站在我面前,面容姣好,体型健康,她捧着一叠书,有些怔愣地看向我。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锐利,“你是……陈来芳?”

  “我是,下通乡五合村,我被拐去那里八年了。”

  她和我对视,我们眼中闪过惊涛骇浪,我突然想起,在王秋被奶奶买来村里前,她曾经还来过一次我们村子,当时就是小升初的时候,她来送卷子。

  但这一世,来送卷子的变成了一个男教师,而本该下个月就被卖来我们村的王秋,此刻还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16

学校食堂,我和王秋面对面坐着,饭菜的热气蒸得人面目模糊,这段时间里,她分享了她的故事,我也分享了我的。

  原来,她今年大四,来偏远地区实习支教,上一世之所以被盯上就是因为去村子送了一次卷子,有停留在村里的人贩子注意到她,后来假冒学校同事用同样的借口把她骗到了村子里。

  她含恨而终后一睁眼回到了去送卷子的前一刻,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手几乎握不稳筷子:

  “你知道我看到杨婆子和刘光棍他们的时候有多害怕吗?哪怕我在办公室里坐着,身边都是人,但我还是会害怕,一直到他们离开校园了我才敢出门,我伸手摸了一下后背,发现已经全湿。”

  她这样说着,手也不自觉地又伸过去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整个人脱力地靠在椅背上,眼神恍惚。

  “幸好,这一次,你还在好好的生活。”我轻声安慰。

  “是啊。”王秋感叹,“所以他们走了以后我赶紧和家人通了电话。”她似乎想到什么,直起身子问我:“你还能联系到你家人吗?”

  我抓住王秋的手,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问她:“我只知道一点点信息,你可以帮帮我吗?”

  晚上,班主任去上晚自习了,我坐在她们宿舍,王秋按照我给的线索搜索着,终于在微博上找到了一则寻人启事的广告。

  那则广告里的照片正是我,发布时间显示两个月前,王秋将图片保存下来,搜索图片,成千上万的信息弹出,都是寻人启事,各个平台,网站,整整八年,竟然无一日间断。

  我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次不是跟那些人虚与委蛇地做戏,我是真的,很想大哭一场,从五岁到十三岁,我费尽心思用了整整八年的时间逃离那个地方,就是为了再见到我父母一面,不是两块冰冷的墓碑,是活生生的人。

  王秋帮我拨通了寻人启事上的联系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一个沙哑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我一下子就听出这是我爸爸,他的声音很疲惫,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打电话的人是王秋:“喂您好,是江封海先生吗?请问您是不是一直都在找一个叫江岷的女孩?”

  对面的呼吸声立刻变得急促起来,我听着爸爸几次想要开口却哽住,他似乎尝试了好几次,终于问到:“请问,你打电话过来,是有我女儿的下落吗?”

  “是的,江岷同学就在我身边,她五岁时被拐卖到乡下,今天考上了县里的初中,在学校找我寻求帮助。”

  王秋把手机递给我,即使我已经调整好了已经的情绪,但接过电话也忍不住哽咽:“爸爸,我是江岷,我好想你和妈妈还有妹妹,我好想妈妈做的酸汤鱼。”

  听筒的声音消失了片刻,似乎对面的人都在紧绷着呼吸,紧接着就是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我也跟着哭。

  爸爸告诉我,妈妈这几天病倒了,这些年,他们日夜不停地找我,辞掉了工作,背井离乡。开始两年住在火车站,后来为了维持生计干脆做小摊贩子,走到哪找到哪,妈妈精神恍惚,时常把别的孩子认成我,抓住了就不松手。

  妈妈刚从医院办理了出院手续,现在在家里养着呢,爸爸去学校接妹妹,我后来又和妈妈通了电话,她一直在哭,可是她身体太差了,只能发出很小的声音,只是不停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17

半夜,我躺在床上,和家人互道晚安后,心里只觉得无比幸福,自从柏丽生产那天开始,我的精神就一直紧绷着,现在终于可以放松,很快困意袭来。

  我是第三天中午才醒的,醒来就发现王秋守在床边,她看到我醒了十分惊喜:“你也太能睡了,睡了两天。”

  王秋扶起我,往我嘴里塞了个包子,她告诉我,我爸妈已经往这边赶路了,可惜现在交通不发达,到这里也得十几天,杨田昨天已经入学了。

  “杨田那个成绩,怎么考的进这里?”王秋问到,“你给他透题了?”

  我点头,我自己的分数的严格控过的,就是擦边勉强考进,而我有意无意让杨田抄到的答案确是我认认真真写的,就是为了有借口敲杨婆子一笔,顺便让村里人以为,我逃不出他们的手心。

  “那个谅解书,是真的吗?”王秋其实不太想提起奶奶和聋哑男人,我和她复述时也刻意省略掉他们俩,只说了一些大事。

  “假的。”我摊手,“柏丽那封早就掉进厕所了,这封是我找村里小孩儿写的。”

  “你不怕那老不死的掉粪坑里还能醒吗?”

  “不怕,到时候就说我不小心害她掉下去的的呗,毕竟我平时比较听话嘛。”

  我没有和王秋说实话,这个局我从柏丽怀孕就开始计划了,我打破温度计弄到了里面的水银,鸭子的菜里有烂鱼烂虾,被我放了水银,蛋自然也有毒性,最后柏丽被我一踹提前生产,果然生了个死胎。

  而柏丽毕竟是城里人,她很快就琢磨出鸭子有问题,所以后来在饭桌上一直给奶奶夹鸭子吃。她大概也只是想让奶奶得病,毕竟她吃了这么久鸭蛋,本人也没什么大影响,就以为鸭子就算不对劲也不致死。

  可惜,这只鸭子是被我用百草枯毒死的,就在杨婆子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去找柏丽算账的当口。我提前得到了聋哑男人今天到家的消息,给鸭子喂了半瓶盖的百草枯。

  本来就算刘鳏夫不冲过来,按计划也可以毒死奶奶和聋哑男人,到时候大可以把黑锅扣到刚被查出农药超标的刘鳏夫头上,我手里有地有房,只要能撺掇村民带我到城里报案,我依旧可以脱身。

  只是我到现在还没有和那群人撕破脸,既然维持了表面和平,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18

“你还记得当初拐你的人是谁吗?”我问王秋。

  她浑身一抖,下意识地说:“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高颧骨,很瘦,好像和陈家那个老婆子是熟人。”

  “周萍?”居然这么巧?

  “对对!应该就是这个名字,我记得,她右手腕那里有一块被烟烫过的疤。”

  “我也是被她拐的。”我喃喃道,心里已是惊涛骇浪,我冲下床,翻找从房子里带来的东西,很快找到了奶奶的电话本,在那里翻到一个隐秘的号码。

  王秋的想要报警,但被我阻止,这样惩罚周萍实在是太轻了。我让她后天开学的时候,找个错处把杨程的家长叫过来。

  杨程是杨老三的儿子,杨婆婆的外甥,因为杨老三和杨婆婆年龄差的太大,所以杨程和杨田同岁,杨程成绩很好,这次只有我们三人考到重点初中。

  王秋执行力很强,很快,杨老三就被叫到了办公室,五大三粗的庄稼汉竟有一些拘谨,他端正的坐在座位上,王秋嗓音细细柔柔:

  “我看杨程同学性格有些孤僻,我说话直您别介意啊,杨程同学言行似乎有点极端……我想问一下,您的妻子……”

  王秋心里清楚,杨老三和他姐一样爱赌,不仅爱赌还爱家暴,他老婆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杨老三闻言果然神情紧张起来,他看起来有些坐立难安:“我,我媳妇和我离婚了……”

  王秋赶紧接话:“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心理健康都不太好,可能会影响成绩和性格行程,所以还是建议您能多关心一下孩子。”

  杨老三满脑子想的都是“单亲不好”“影响成绩”,一直到带着我们三个孩子吃小饭馆的时候还在发呆,杨田和杨程吃完饭就跑回学校和同学玩了。

  我收拾收拾临走的时候突然对杨老三说:“三爷,是不是王老师和你说啥了。”

  杨老三正想找人倾诉,也不在乎对面是谁,就把谈话内容一股脑倒了出来,他说完才发现对面是个刚上初中的小女孩,“唉,我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单亲家庭。那您再娶一个不就行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

  “怎么不容易。”我随口说到:“我刘叔不就买了柏丽婶子嘛,我也是我奶奶买来的啊。”

  杨老三眼睛一亮,他拽住我,问我手里有没有奶奶的电话本,我把贴身携带的遗物递给他,杨老三找到号码,用笔记在胳膊上就匆匆离开了。

  19.

没过多久,我和王秋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叫周萍的女人,这么多年,她胖了一些,看穿着就知道过得不错,她还是独自一人,力气大得惊人,拽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开车鬼鬼祟祟地往我们村的方向赶。

  途中,周萍下来上厕所,我和王秋对视一眼,看来也不用假扮小贩了,直接用含有迷药的毛巾捂住周萍的脸。

  我们放走了那个女生,告诉她,我们是附近的村民。叫她回县城之后先不要去派出所,先联系家人,再去市里报警。女生显然被吓得不轻,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王秋把自己打扮得灰头土面,故意化老了十几岁,我们把周萍堵住嘴捆了起来,重新坐上了去往村里的拖拉机。

  我们停在了村口不远处,王秋用周萍的手机给杨老三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人找到了,一口价五千块钱,叫他来验货。

  杨老三很快就赶到了,他对保养得当的周萍很满意,但不满意价钱,觉得太贵了,王秋和他扯皮半天终于还是妥协,四千六,不能再少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秋走后,我在旁边扯了扯杨老三的衣袖:“三爷,你得再砍砍价啊,我刚才听那个女人和她老公说这个萍子脑袋有问题。”

  杨老三一听也觉得可惜,早知道再减几百好了,我回到村里,发现我们家的房子居然还好好的在那里,没人住。

  我跑到杨婆子家里蹭饭,听她说,刘家长辈做主,让刘光棍强娶了柏丽,现在他俩还是住刘鳏夫家。

  我有些震惊:“那……那我家那个房子呢?”

  杨婆子说,刘光棍虽然没搬过去,但也换了锁,日日都盯着,我有些生气:“咋能这样啊,我以后住哪啊,不行,我得找他说说理。”

  刘光棍显然预料到了我的到访,他开门见山,要我用地换房子,杨婆子跟在我身后,一听就火了,她大骂刘光棍不讲理,欺负孤儿,全然忘了聋哑男人还在蹲号子。

  最后,在三方扯皮下,我和刘光棍达成了协议,他撕毁柏丽手里的协议,我们去村长那里签了土地出让协议,其实这种东西没什么法律效益,但这边的人比较信。

  我拿回房子,杨婆子在我旁边絮絮叨叨:“哎呀,来芳你真是傻了,房子哪有地重要的,你以后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就住婆家了。”

  “可是婆婆,我总得有住的地方啊。”

  杨婆子赶紧道:“你住我家不就行了吗,反正你初中一毕业不就得嫁人了嘛,我看不如把房子卖了,手里拿一笔钱,给自己当陪嫁,那多好啊!”

  我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对杨婆子说:“婆婆,您说的有道理啊!这个村里我也就能信得过您了,您能不能帮我把房子卖出去?”

  我知道杨老三家里不算富裕,他家住村尾,被洪涝影响严重一直想换个地盖房,所以当我们仨又一次坐在一个桌上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聊了很久,最后我以五万块钱的价格签署了转让协议,同样在村长家,在村民众目睽睽之下签署,我在学校故意和杨程杨田走得近,无论是杨婆子还是杨老三都对我没什么戒心,总觉得就算这五万块钱现在给我,以后也总会还到他们手里。

  杨婆子还想提出代我保管,真是做梦,我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我要用这个钱给奶奶买墓地,给聋哑男人请律师,村民们都夸我孝顺,自然不能拦着我。

  再回到学校时,我把五万元给了王秋,请她帮我保管,奶奶的骨灰盒还放在火葬场,我把它拿了出来,直接冲进学校的便池里。

  20.

半个月后,我见到了我的父母和妹妹,我们一家四口抱头痛哭,父母哭得几近昏厥,他们拉着我的手,听着我说我这几年是怎么生活的。我的名字还在户口本上,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我。

  是夜,爸妈和妹妹都睡了,我蹲在学校开水房的炉子前,把写着聋哑男人和陈来芳的那个户口本烧掉了,从此以后,世上只有江岷。

  王秋陪着我,她问我打算回老家吗?我摇头,老家和这里都存在太多不好的回忆,我想去一个全新的城市生活,王秋点点头,看起来很支持我的决定。

  “姓陈的判决书下来了,过失致人死亡罪,无期徒刑。”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除了我和家人团聚,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个被我和王秋放走的女孩子父母居然是中央的纪检委,她逃出去之后市里立刻迎来整改。

  县里大批官员落马,警察搜寻排查,村里本来有专门藏匿被拐女性的地方,我作为知情人协助调查,写出了所有我知道的地点和名字。

  王秋后来转告我,其实那些女人又被转移到别的地方了,警察险些错过,是柏丽突然冲了出来,抱住警察的大腿,把地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王秋提起这个的时候神色很复杂,她无法客观评价柏丽这个人,无论前世如何深仇大恨,这一世她们毕竟只是陌生人。

  后来,柏丽被带进警局,警察问她是否签署过谅解书,她直接矢口否认,警察做了笔迹鉴定,发现谅解书确实不是她写的,聋哑男人做假证罪加一等,很快案子就结了。

  无期徒刑,“没被枪毙真是便宜他了。”王秋恨恨地说。我有意调节一下气氛,笑到:“你知道为什么警察搜不出周萍吗?”

  “为什么?给线索的时候,你没写?”

  “因为她藏在了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地方,哦,现在是只有我们俩还有杨老三。”

  是奶奶亲手挖成的那个隐秘的地窖,临走前我悄悄告诉杨老三,他很感激,又给我塞了把钢镚。我后来特意去看了警局的公示,记忆中村子里所有被拐来的妇女都被救出来了,除了周萍,就让她下半辈子经历这些受害者的苦吧。

  21

三年后,我成功考进w市重点高中,我们一家移居在这个二线城市,这里也是王秋的老家,两家人经常联系走动。

  我爸妈用自己这些年省吃俭用的积蓄和我手里那几万块钱凑一起买了个小二层,第一层用来开店,第二层居住。

  开学后,我惊奇地发现王秋成了我的班主任,托她的福,我永远能拿到最新的试题,我高中三年成绩一直很稳定,最后成功考入一所警校。

  再次和王秋坐在一起吃饭,是她刚拿到了特级教师,我军训结束之后,我们两个人凑在一起很喜欢盯着对方发呆,也只有我们彼此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上一世的记忆在一点点消散,甚至这一世那八年对我来说都和做梦一样,奶奶,聋哑男人,周萍,杨婆子,杨老三,柏丽……那些面孔逐渐扭曲最后消散在我的脑海里。

  我和家人们失而复得的幸福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们将更加珍惜彼此,我们的后半生会璀璨美好一路顺遂。

  番外:

  王秋,我是柏丽,前世的柏丽,若你不懂这句话意思,请你丢掉这封信。

  若你懂或许读到第一句就想把信撕掉吧,如果你忍住没有撕,请读下去。

  对不起,这个道歉来的太晚了,但我还是要说。

  我也不知道我前世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可怖,可能是因为恐惧,可能是因为一些不甘心?

  我是被我妈妈卖进来的,其余的我不想陈述太多,因为我实在没有立场冲着你卖惨。

  上辈子你去世后,我的两个儿子相继夭折,老刘也在下地时受伤截肢,可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吧。

  后来,家里破产,我抱着我因得病已经凉透的小女儿,明明只是最不值钱的女儿而已,我却心如刀绞。

  一睁眼,我发现自己回到了警察搜村的日子。这一世的经历我都记得,来芳那个孩子也重生了吧。

  我从杨老三那里打听到你是杨程和杨田的班主任,但我想,你们不会在这个城市呆太久,所以趁你离开前,冒昧发来这封信。

  我不指望你可以原谅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忏悔自己的罪孽,希望你一切安好,对不起。

  柏丽

END